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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趴在桌子上伸了個懶腰,嘆一聲:“真是庭院深深,難怪紅顏要薄命。”

  老師走進來發試卷,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這世界上就是考生和上班族像螻蟻。要把書讀好,也是件嘔心瀝血的事。

  靈素靜下心來做試卷,速度奇快。寫完後抬頭看,班上同學都還在埋頭苦gān。從老師處要來答案自己一對,分數尚算理想。

  她伏在書桌上休息。夏日風暖,chuī得她昏昏yù睡。

  朦朧中,她又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淒悽慘慘,不知道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聲接一聲地,似乎從某個方向飄來,要指引靈素過去。

  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下課鈴聲忽然響起,把靈素從夢中驚醒。哭聲?哪裡還有什麼哭聲。

  放學後,靈素去圖書館。二樓靜靜無人,琳琅依舊坐在角落裡,翻著一本蝴蝶標本圖籍。

  看到靈素來了,她幾分迫切:“下一個帶來的是誰?”

  靈素手一攤:“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記得崇光,他是我小叔。其實就像我大哥一樣,我們感qíng親厚,他人很好的。”

  靈素脫口問:“那坤元呢?”

  琳琅側過臉去:“我不知道,我……我一想到這個名字,就覺得有什麼事……”

  “什麼事?”靈素問。

  琳琅想了想,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

  靈素嘆了口氣,挨著她坐下。

  陽光從她們身後的窗戶she進來,地上只得一條影子。

  那天她在圖書館逗留到閉館時才離去。出門時,管理員囑咐她:“天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路上要小心。”

  管理員其實一直對這個喜歡在二樓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少女很好奇。會自己跟自己說話的人,大概都是太寂寞了吧。

  那是一個風大但沒有月亮的晚上。小巷漆黑,靈素一個人憑著多年來的直覺緩緩摸索著前進。黑暗中偶爾響起一兩聲犬吠,睡夢中的孩子驚醒哭泣起來。

  孩子的哭泣?

  靈素現在對這種聲音特別敏感,那一聲聲稚嫩的哭喊總是最能刺激她的神經。她的夢裡總有一個哭泣的孩子,不知在哪個角落。

  靈素期待有一天能找到那個孩子,抱進懷裡,好好照顧一番。

  有什麼東西在某出角落發出聲音。靈素警覺,加快腳下步伐。

  這一帶治安混亂,常有幫派在街頭巷尾聚眾鬥毆,靈素也常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都已經學會把東西藏在衣服底下偷偷送出去。現在這麼晚了,這條小巷又是那麼偏僻寂靜,黑暗中會有什麼事發生也不稀奇。

  就在她快要拐進另一條有住戶的小巷的時候,一隻大手突然從後方伸了出來,捂住她的嘴巴!

  那是人的手,油膩腥臭的手。

  靈素驚恐,立刻大力掙扎,一邊大聲呼喊。

  聲音回dàng在寂靜的街道里,幾盞窗戶忽然亮起了燈。

  身後的男子喘著粗氣,緊捂住靈素的嘴巴,把她往黑暗裡拖。

  靈素奮力踢打,卻是怎麼也掙扎不開。頭暈目眩過後,被重重按在了牆上。粗糙的牆面磨得她生痛。

  男人的膝蓋抵著她的腹部,一隻手伸向她的胸脯,扯著她的衣領。靈素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直衝喉嚨,狠狠咬上捂著她嘴巴的手。

  男人痛叫一聲,鬆開手。她摔倒在地上,膝蓋磕著石頭,一陣酸麻疼痛讓她幾乎叫不出聲。

  能通靈又如何,鬼魂遠不及人類這樣能傷害人。

  男人又撲身上來。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一旁沖了過來,一把扯起壓在靈素身上的男子,然後一拳頭狠狠捶進他的腹部。

  靈素喘了一口氣,立刻爬起來,退得遠遠的。

  又有一個人趕了過來,嘴裡高喊著:“我已經報警了!”

  行兇男子渾身一震,也不顧自己又挨了幾拳揍,連滾帶爬地鑽進黑暗裡。

  趕來的男子還想去追,靈素急忙拉住他:“別!巷子深,要迷路!”

  男子停下腳步。

  靈素這才鬆了一口氣,雙腿一軟,身子搖晃了一下,跪在地上。

  “你沒事吧?”

  這是?

  靈素猛地抬起頭。多妙,風恰好就在此刻chuī散了天上的烏雲,月亮露出半邊臉,銀光照亮那人的臉。那人就像是上天在危機時刻派下來拯救她的神。

  靈素鼻子一陣熱,哽咽道:“白坤元?”

  白坤元安撫xing地笑著,扶靈素站起來。“還好我聽到聲音趕了過來。”

  是,如果沒有他,她這樣一個弱女子,現在恐怕已經遇害。

  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白坤元嘆了一聲,靜靜把靈素摟進懷裡。

  他的懷抱如想像中的溫暖,衣間散發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手臂一圈,就把她圈在了這個溫馨寧靜的小世界裡。

  靈素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淚水糊了他一片衣領。

  白坤元一隻手輕柔緩慢地撫著懷裡少女的背,笨拙地模仿大人安慰孩子。

  “即使你在這裡長大,也不表示對你來說這裡是安全的。”白坤元說,“還有,你回家實在太晚。”

  靈素的臉微微發燙,不留痕跡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你……白先生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的。”

  靈素疑惑。

  白坤元低聲說:“我聽崇光說了……他說你能通靈……”

  靈素一低頭,看到白坤元手背上劃了一到血痕。她說:“這樣吧,來我家,給你上藥。我們慢慢聊。”

  ***

  沈家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來了客人。

  一室一廳的小公寓,狹窄卻整齊,只是年歲太久,總有股霉臭不散。家具牆壁,無一不蒙著一層灰色,其實都並不髒,只是太舊了。

  白坤元看著正低頭為自己包紮的沈靈素,心中想,這家中唯一亮色,恐怕也就是這個明麗的少女了。

  女孩子若是生得美,不論在什麼環境中都會脫穎而出的。

  靈素說:“家中的茶葉都是渣滓,白先生不介意喝溫水吧?”

  不卑不亢的。白坤元微笑,“我隨便,你不用太客氣。”

  沈家有一個老式掛鍾,這時正噹噹敲起來,響足十一聲。夜闌人靜,這聲音聽起來不免帶著幾分詭異。白坤元似乎覺得背後的窗戶外,有什麼東西正扒在上面往裡看。

  靈素端出清水和水果,坐在一邊。

  白坤元問:“你還沒滿十八,你總該有個監護人。”

  “是我一個遠房嬸嬸。”靈素說,“我從沒見過她,甚至懷疑她根本不存在。不過媽媽說她是我們的親戚,我就當她是親戚好了。總之她並不撫養我們。”

  “那日子怎麼過的?”

  靈素一笑,“母親留有這間房子和存款,我為人驅鬼算命,收取黑錢,補貼家用。”

  白坤元沉默片刻,“你真的能看見鬼魂?”

  靈素輕嘆一聲,“你若不相信我,又怎麼會找上門來?”

  白坤元斟酌片刻,說:“我想托你幫我找一個人。”

  靈素知道他要找誰,“琳琅?”

  白坤元點點頭。

  “我知道這挺荒唐的。人已經去世三年了,又是病逝,也許已經早投胎了。可是我就是覺得有哪點不對,總覺得心慌,覺得她還沒安息。”

  靈素幾乎要脫口而出說她知道琳琅在哪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她一愣,白坤元還是低頭惆悵的模樣,那一聲不是他發出的。她瞬間領悟,把那句話吞進了肚子裡。

  白坤元繼續說著:“我同琳琅,不如她同崇光那麼親密。他們倆xing格相合,愛好相同,成天在一起。”

  但是她卻愛他。qíng不自禁愛上這個表面冷漠內心孤寂的大哥哥。渴望看到他笑,渴望他溫柔注視她,渴望在他身上依偎片刻。一點點的小幸福大過崇光全身心奉獻的百倍。

  女人是多麼難討好的生物。

  白坤元說:“我與白崇光是叔侄。他是家父唯一的兄弟,父親待他,如弟如子,總是放縱他。而我是獨子,父親在我身上寄託重望,我的時間不屬於自己。我最羨慕琳琅他們那麼自由自在。我總是坐在書桌前,看窗戶外面的兩人在院子裡嬉戲。”

  靈素依舊靜靜聽著。

  “琳琅是極其美好的女孩子,活潑開朗,設身處地為人著想。她擅於發現事物美好一面,在她身邊,永遠可以感受到愉悅。我小時候脾氣不好,沒有朋友。是琳琅給我帶來了友誼和歡樂,改變了我的生活。是她帶給我生命中第一線光明,也是她親手收了回去。”

  白坤元把臉埋進手裡。

  他大概很少有機會一口氣說那麼多內心獨白,更別提對著一個幾乎還是陌生的小姑娘。也許正是因為知道對方無法理解,也與他無關,才好打開心扉暢所yù言。

  完了,又戴回自己冷靜自持的面具,走出去做他的白家少東家。

  白坤元很快就從激動中恢復過來,穩重地說:“琳琅去世後,妙姨請過和尚來做法事。我說過的,我一直覺得不妥。崇光說別人說你是真的能通靈,你可以幫我看看琳琅現在怎麼樣了嗎?”

  靈素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以試試看,但是我不敢保證。畢竟……”

  “我知道,她去世已久了。”白坤元悽然一笑,“一千多個日子了啊。”

  他臉上那種令人心碎的痛苦讓靈素qíng不自禁說道:“你明天若有空,請隨我去一個地方。”

  白坤元點頭:“沒問題,明天你放學後,我來接你。”

  靈素這才反映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又是一紅。

  送走白坤元,靈素對著空氣喊:“媽,出來吧。我知道你在看著。”

  母親從臥室里走出來,身影飄渺。靈素已經意識到,母親靈力真的在減弱,不久也將離開她了。

  “他叫白坤元。”母親念著。

  “有什麼不對?”

  母親只是憐愛疼惜地對著女兒笑了笑,“這要你自己去體驗。”

  “媽,不要離開我。”

  母親摸著她的頭髮,“我並不是你唯一的jīng神依靠。你要堅qiáng一點。”

  次日,劉緋雲曠課一整天,下午快放學了,她才姍姍走進教室。

  靈素沒由來覺得渾身不對勁。劉緋雲看她的眼神更加凶煞,滿含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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