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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匆忙趕回來,“他怎麼了?”

  “血!”我叫,“Kei,是不是?”

  他咬著牙什麼也沒說。已經有大滴涼涼的汗滴在我袖子。

  我對伊弘喊:“把儲物箱裡的注she器拿來!”

  Kei抓緊我,“不用了……”

  “閉嘴!”我對他叫。

  伊弘正打開箱子,突然停了下來。他迅速掏出了槍,要我們趴下。我只來得及為渾身冰冷的Kei裹好大衣,已經有槍聲響在了樹林裡。

  子彈就在我頭頂飛過。兩個武裝的男子沖了過來。

  我擔心伊弘,他只一個人。

  他躲閃在一棵大樹後,開槍擊中一個人的胸膛。那人悶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幾顆子彈打在我旁邊的地上,險些擊中我。

  “嵐!”他大叫,“去那塊朽木後面!”

  我急忙扶起Kei。他已經非常虛弱,厚重的呼吸響在我的耳邊。我架著他的身子,感覺不到他的力氣。

  這次已經不同,對方是連Kei也要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子彈打在軍大衣上,雖然無傷,卻也讓我痛得寒毛倒立。

  突然Kei腳下一軟,連同拖著我差點絆一jiāo。

  伊弘嘶吼了一聲。

  我回過頭,一顆小手榴彈正直直向我這裡飛來。我猛地將Kei撲倒在地,閉上眼。

  炸彈爆炸的熱làng夾帶著石塊重重打在我的身上,我想我背上一定有擦傷,因為我已經感覺有溫熱的液體自一處流出。

  我不由呼痛。

  那陣硝煙散去,我立刻爬起來,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已經結成冰。

  伊弘就倒在我一旁,深綠色的軍衣已經被血浸成了黑色。我頓時流下了眼淚。

  他代我擋下了爆炸。

  他居然這麼做?

  我還沒時間爬去他身邊,另一個男人已經走過來,用槍指著了我的額頭。

  我直視他。那是個黑且壯的男子,整個頭只露眼鼻口,他的身上還有伊弘的血。

  “林小姐?”他問。

  我說:“我就是。”

  我冷冷看著他。

  “不用那麼緊張。莊老先生有jiāo代,你對他有救命之恩,我們均不可傷你。不過,你身後的人我們可要帶走。”他指昏迷Kei。

  “不行!”我喝。

  男人笑了,“這由不得你了。”說著,把我撥向一邊,對著Kei彎下腰去。

  我只到刷地一聲。

  只一秒的時間,男人直起了身子。Kei扯著我後退。

  那個男人捂著脖子踉蹌著走了幾步,跪在我的面前。我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cha有一把手術刀。Kei將刀cha得只余刀柄在外面。

  他對我伸出滿是鮮血的手,一雙眼睛死盯著我。

  “……你……”撲到在地上,整個人如同一塊爛泥。

  我這時才有時間呼吸。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Syou是怎麼在那樣的槍林彈雨中生存下來的。他從Kei那裡也學到了戰場的法則。

  我衝去把伊弘扶起來,邊扶邊開始落淚。

  他在流血,大量的鮮血從身上無數個傷口裡湧出來。最嚴重的是大腿,彈片劃開了他的動脈。雪染紅了他身下的白雪。

  “伊弘!”我喊他名字。我把他抱在懷裡,感覺他越來越微弱的生命。

  他自昏迷中醒來,眼睛在四處找我的臉。他已經看不清了。

  “你不要死!不要死!”我摟緊他,沒有任何辦法。

  Kei拿著紗布走過來,只稍微檢查了一下他的傷,然後站了起來,並沒有包紮。

  我看他,他青白的臉上沒有表qíng。他對我搖了搖頭。

  我顫抖著,只有把伊弘抱得更緊。

  我知道他就要離開我了。他是要死了。我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並且理智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死亡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qíng,那麼一不小心,人就沒了。

  我開始哭泣。看著親愛的人死去照例都得哭,為什麼我要是例外。

  伊弘抬起手握著我的手,我立刻俯下身子。我們自相識還從沒有這麼親密,可這卻是生離死別。

  他在我耳邊說:“嵐……”

  我說:“是我!是我!我在這裡呢!你別死!千萬別!他們就來救我們了!我們一起回去。我不和你吵架了。我都聽你的。你不可以死啊!”

  可我知道他還是會死的,他的血流得這樣厲害,Kei都止不住他的血。

  死亡就在我的懷裡發生。

  他喃喃道:“我負責這個案子……已經有兩年了……”

  我一驚,居然有那麼久了。我從來不知道,關風是什麼時候開始研究的。我不知道,我是那麼無知。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我來瑪萊巴,暗中保護研究人員。第一天,就是去一個醫院給兒童患者舉辦的假面舞會……多美妙。我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女子。她扮做古希臘chūn之祭上的持花少女,頭帶梔子花,神采飛揚。我想,這麼會有這麼甜美的姑娘?”

  我哭了又哭,手捂他傷口,血從我指間一個勁往外流。那麼冷的天氣,都凍不住他的血。

  “我那時就對自己說,等結束了案子,我就和她重新認識,好好追求……只要等任務結束……”

  他的聲音停了下來。我抓住他的手搖了又搖,他卻鬆開了手指。

  我知道他已經離開了。

  他就這樣走了。

  我摟著他的頭痛哭,只怕自己趕不及在他走遠前聽到。我吻他的唇,那裡還是熱的。

  他死了,我也只能以淚水來哀悼。我的眼睛一片模糊,臉貼著他的臉,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哭還能做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了解他,他就走了。

  他淺淺別致的微笑,他那件休閒的T恤,他念的詩詞,他的軍裝,他的胳膊,他的任務,他最後的保護。

  我還沒回過神,就已經失去他了。他並未完成任務就已經走了。

  我抬頭看著Kei,他無奈地看著我。

  他讓我伏在他懷裡哭,一直摸著我的頭髮,輕拍我的肩膀,如同安慰著一個受傷的小動物。

  Kei的懷抱是包容平靜的,卻也是沒有溫度的。

  我取來注she器,抽了200CC左右的血,遞給Kei。他看我一眼,雖然不qíng願,還是接了過去。

  我們不能再往前走,前面必定還有埋伏。Keiqíng況稍好了點,我們便繞一段路往回走。往西走是公園的邊界,那裡會有農田,找到人家,或許可以和外面聯絡。

  我把伊弘留在了那裡,只一直緊緊抱著他的軍大衣。

  走的時候實在不敢回頭,怕淚水會再決堤。

  這樣的分離,是可以記住一輩子了。可這份感qíng,又能濃到什麼時候?

  12年後的伊弘在我的記憶里又會是什麼樣子?依舊俊美非凡,風度翩翩,還只剩下了符號?一個男人,會笑的眼睛,寶馬轎車,槍,血。

  他帶給了我回味一輩子的傳奇。如果他不死,我是否又會那麼在意他呢?

  我們在中午的時候回到那片農田。主婦在門後驚恐地看著我身上的血跡,怎麼也不願意開門。

  那又有什麼辦法?我又沒衣服可換。

  我和她說:“我們是徒步旅行的遊客,遇到搶劫,我有同伴受傷,得立刻送他去醫院。你們的吉普車可否借來一用?”

  她問:“需要報警嗎?”

  我很肯定地說:“我們已經報警了。但我朋友的傷等不到警察來。”

  她還是不敢開門,把鑰匙從一邊窗戶丟了出來,不再見我。

  我立刻上車發動。

  Kei問:“接下來走哪裡?”

  “往東一直走是邊界。”我說。

  他還不大明白。

  我對他慘澹微笑:“我要送你離開瑪萊巴。”

  我把車開上鄉村公路。

  “到了海港,隨便找一艘貨輪,給錢,就可以上船。至於到哪裡……你會比我有打算。”我告訴他。

  “你不問我會去哪裡?”

  “你會穩定下來嗎?”

  “至少我在瑪萊巴住了很多年。”

  “但你不可以再回來了。”我把車減速停下。

  Kei直直看著我。

  我看他那雙動人的眼睛,很肯定地對他說:“對我發誓吧,別再回來了!”

  他不語,並不是很明白。

  我又說:“要不對伊弘的血發誓,永遠別再回來!”

  “12年後我就會忘了這個誓言的。

  “不!”我肯定,“你至少會潛意識裡排斥這個城市。快快發誓!”

  “我們就再也不能見面了?”

  “世界那麼大,也許會相會在天涯的另一方。”

  “你非要趕我走?”Kei問,“你在害怕什麼?”

  我注視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我怕你再不走,我會將你留住一輩子。”

  “嵐……”他說,“那你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呢?”

  “我不敢。”我說,“我承受不起。這其間有太多太多你所不知道的事了。”

  我也不敢想像自己是個耄耋老太的時候,Kei還是個俊美的年輕。時間之於我是無qíng的,偏偏時間又能改變很多的東西。我若貪戀一時的歡娛,後果恐怕遠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已經有了前車之鑑。

  Kei笑了,“你可愛我?”

  我重新發動車,“我不知道。東方女xing感qíng熱得慢,我不可能一時三刻就和你山盟海誓,擁抱接吻發生關係。”

  “你永遠逃避我的問題。”

  “我就要結婚了,我不想上演《廊橋遺夢》。”

  “嵐,”他說,“你愛上我了。”

  我猛地將車停下,“快快發誓!”

  他看著我,說:“我不想走。我不想離開你……”

  我吼:“不要誘惑我!”

  我們對視。

  許久。

  Kei妥協了,他說:“好,我發誓,不再回來。”

  我淒涼地笑,覺得想哭。

  Kei問:“告訴我你以後是否會快樂。”

  “我不是以色列的先知,先生,我預言不了未來。”

  鄉村的公路上沒有多少車輛,我把速度提到最高,直衝向貨運海港。我們都沒有完全放下心來。森林公園大且無頭緒,他們才不容易找到我們。而如今上了公路,他們要堵,我們也沒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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