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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打赤腳好了。”他說。

  “地上髒。”

  “可以踩我腳上。”

  那天後半夜,我才由泰然送回家。家裡窗戶是黑的,媽媽應該早就睡下了。

  我解開安全帶,吻吻他的臉,說:“生日快樂!”

  他握著我的手,許久才鬆開。

  回到家裡,我小心翼翼地邊脫外套邊往自己房間走。突然間走廊里亮起了燈,嚇我一跳。

  媽媽端著水杯站在臥室門口,狐疑地看我,“才回來呢?怎麼這麼晚?”

  “事後收拾了好久。”我說。

  “誰送你回來的?”媽媽耳朵那麼靈。

  我知道對她說謊反而容易弄巧成拙,照實說:“是泰然。我的車送修了啊。”

  媽媽哦了一聲,“他不是有助理嗎?”

  “小馬也送客去了。”我打了個呵欠,捶腰揉肩,“我都累死了,一整天和管家一樣,又要指揮下人,又要招呼客人。”

  媽媽說:“我傍晚下樓倒垃圾,忽然有人跑出來攔住我,說他是記者。問泰然是不是在和你jiāo往?”

  我眼皮跳,qiáng自鎮定道:“胡說八道,泰然和楊亦敏在jiāo往。儘管是炒作,但怎麼也扯不到我頭上。”

  “你們最近確實走得近了些。”媽媽說。

  “我是他經紀人,自然要隨時跟著他。”我安慰她,“小報記者為了錢,什麼不敢寫?別去理會就行了。”

  第26章

  “無風不起làng。”

  “這些記者專門會空xué來風。”

  媽媽嘆氣,“你若不想我知道,我不問就是。”

  “媽……”

  “只再說一句。找對象,門當戶對為首要,齊大非偶。”

  我僵在原地。

  從何時起,泰然已經遠遠高高地在我身前很遠很遠的地方了。記憶里,那個一身汽油味,兩手黑乎乎的男生彎腰就著車窗對我靦腆地笑,仿佛就在昨天。那個人緊緊擁抱我,吻我的鬢角,就在剛才。

  我qiáng迫自己睡下,閉上眼睛。可是那一夜反覆夢到我和泰然兩人在人cháo里走散,我大聲喊他的名字,追過去,看到他給影迷們重重圍著,他站在高高台子上微笑。

  果真過了幾日,我就在一份發行量不小的娛樂周刊上看到了八卦。記者隱晦地提及泰然和我關係曖昧,照片抓拍得更是諷刺。泰然和楊亦敏笑意盎然地站在一起,我站在泰然斜後方,大概在開小差,表qíng僵硬,像個背後靈。

  我把報紙拿來擦抽油煙機,用完了一股腦塞進垃圾桶里。

  媽媽在旁邊看著,嘆口氣:“煩惱若能像污漬一樣擦得掉該多好。還有,那罐子裡的是味jīng,你往哪裡放?”

  我停下手上的活,“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因為它們熙攘不了多久。下個星期的報紙出來,現在這一切就會成為過去的。”

  “你爸走後,我唯一希望就是守著你過日子。我不能看著你糟蹋自己。”媽媽說。

  “我已經是成年人,不需要你守著,你該有你自己的活動。還有,這只是我工作上的坎坷,沒有糟蹋自己那麼嚴重。”

  “女孩子,是要名聲的。”

  我笑,“名聲和是非這兩個玩意,都是別人嘴裡的。”

  “你從小就這麼我行我素。”

  我洗了手,“我去接泰然下課。”

  “他那麼大個人,要需要人接?”

  “媽!”我無奈。媽媽終於閉上嘴巴。

  泰然這段時間什麼工作都沒有接,專心學習,給自己充電。越是這麼沉寂,記者越是好奇。他們死活不相信他會老老實實回學校讀書,非要挖掘出點香的臭的來。這麼不肯讓他寂寞,倒也是好事。

  到學校的時候,泰然剛好下課,跟在老師身邊走出來,幾個漂亮的女同學圍在周圍,一大群人熙熙攘攘。泰然看到我,英俊的臉上立刻浮現笑容,燦爛溫qíng,我看在眼裡,也忍不住和他隔著遠遠一個cao場對著笑。

  他和幫人打了個招呼,向我跑了過來。一上來就習慣xing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我反shexing地把身子錯過去,他的手便滑了下來。

  我推他一把,“上車說。”

  “怎麼了?”他坐進車裡,問我。

  我系好了安全帶,才含蓄地說:“這幾天風聲有些緊。”

  他大為緊張,一把抓過我的手說:“小蓮,若我們的那批貨給查了,你只管逃,別管我!”

  我一聽,撲哧笑出來,甩了他的手,嗔道:“不要鬧!”

  他卻沒笑,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過去對著他,臉挨得極近。我對著他專注的視線,微微失神。他嘆了口氣,將我摟進懷裡。

  “平日裡總勸我對那些誹聞看開點,自己卻如臨大敵。”

  “因為現在這樣發展下去,不單是誹聞,而是醜聞。”

  “那我和楊亦敏分手不就好了。”

  “做夢!”我從他懷裡掙扎出來,“我旁敲側擊地問過莊朴園了。他說他們本來安排楊亦敏上另外一齣戲的,她堅持要和你合作。她未出道前,搜集你的照片,錄了你演的每部戲。她從小養尊處優,呼風喚雨習慣了,現在要她放棄你,怕她一怒之下上演qíng殺案。”

  他垂下頭,“看來她以前說給我聽的不是假話。”

  “人家有心計。別以為漂亮女生沒大腦。”

  “你吃醋。”

  “我現在油鹽味jīng都沒少吃。”

  “可是我愛的是你。”他握我手吻了一下,“你的眼睛比她漂亮。”

  “啊?”

  “第一次見你時,你回過頭,眼睛炯炯有神地盯住我。那時候我忐忑不安地來見工,見到你那雙充滿活力的眼睛,頓時鼓起希望。”

  “是嗎?”我柔聲說,“你沒和我說過。”

  “還有,你那時穿白襯衫牛仔褲,衣服打濕了還不自知,我看見你胸衣隨著呼吸隱約顯現出來,覺得你颯慡gān練又xing感非常。”

  我叫一聲,捂住臉,“你這個不良少年。”

  泰然又囑咐:“這個周末我媽過生日。小三打算露一手。你到時候記得來。”

  “不知道送你媽點什麼禮物的好。”

  “送什麼送啊?一家親友聚在一起,講究這些做什麼?”

  客套歸客套,我還是在城北一家老字號的糕餅店定了壽糕。從店員手上接過盒子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我的名字。我一回都,就看到楊亦敏走了進來。

  年輕又美麗的女子最是賞心悅目,她今天只穿著一套素淨的象牙白色的淑女裝,長長捲髮披在肩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清晨糙露間的芳香。

  店裡的人都紛紛扭頭看她。

  “木小姐,好巧。”她親昵地把手在我胳膊上搭了一下。我忍住了,沒有把手縮開。

  “楊小姐也是家裡有長輩過生日?”

  “我和長輩在旁邊喝咖啡,見到你進來了,過來打招呼。”她熱qíng招呼我,“木小姐,不如去喝杯咖啡?”

  不知道怎麼的,我總覺得她笑意不善,帶著些寒意。我推辭,“還有事要忙。”

  她忽然大力挽住我的手,“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再說,有人想把一張毛毯還給你。”

  我聽出話外之意。

  她帶我去了街對面一家雅致的咖啡。我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坐在這裡的人非富既貴,衣著華麗,便知道這裡是個什麼場所。

  最裡面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坐著一個女子,年紀也不輕,三十好幾的樣子,因為保養得好,看不出實際年齡。我看得出來她穿著很考究,素雅不張揚,卻是每件都是名家作品,手工fèng制,手提袋都是唯一的樣式。

  她並不算天姿國色,但是皮膚光潔,五官柔和,看著賞心悅目。她看到我,立刻將我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有些冒犯,但我可以忍。

  “莊太太。”我已經猜出她的身份來。

  “木小姐。”她請我坐下,“發生了孩子那件事,本來該是上門拜訪的,可是外子說木小姐生xing豪慡,不喜我們這一套,這才擱了下來。剛才小敏認出了你,我便叫她請了你過來。希望沒打亂木小姐的行程。”

  有條不紊地說完這長長一段話,她端起咖啡杯抿一口。我注意到她手那個閃爍著耀眼光芒的戒指。那枚張曼君夢寐以求的戒指。

  “莊太太客氣了。我xing格彆扭不知禮數,還希望你別介意。”

  她端詳我片刻,微微笑,“木小姐,你有一張毯子落在我們家裡,我改日著人給你送回去。”

  我應道:“那太麻煩了。”

  “木小姐救我兒子一命。我送回張毯子又算什麼呢?”

  “賢伉儷太客氣,那只是舉手之牢。”

  她說:“我一想起那天的事就萬分慚愧。身為孩子的親身父母,一個遠在巴黎,一個遠在上海。關鍵時刻,還得把外人半夜叫起來去救急。”

  我安慰道:“孩子沒事,就不要計較太多了。”

  “你說的有道理。一個家,當以孩子最重要。孩子還那么小,父母該盡所能給他營造一個快樂的童年。”

  我低頭攪著勺子。我不是聽不出她話里的話的。

  莊太太擱下杯子,“木小姐,耽擱你時間了。”

  她從始至終一直溫文有禮,親切謙和。

  這時,一直坐在隔壁桌的楊亦敏才走過來,幫莊太太拉椅子。她的神qíng關切,顯然對這個姨媽感qíng深厚。

  莊太太忽然回頭一笑,眼睛裡閃著異樣光芒。她發冷的聲音說:“木小姐,你和張曼君不怎麼像。”

  我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她這次是回來挽救婚姻的,她來奪回失地,向所有她懷疑的人示威。

  楊亦敏對我投下冷漠一撇,追隨姨媽而去。

  秀姐的生日過得很熱鬧,泰萍做了一桌子好菜,泰安帶了女朋友來。吃飯時,泰然借著敬酒把手搭我腿上。我又好氣又好笑,趁人沒注意,用指甲掐了一下。他一口酒嗆在喉嚨里,一陣狂咳,場面混亂。

  我埋頭笑,抬頭那瞬間,見到泰安的女朋友正用那雙漆黑的大眼睛盯著我,嘴角掛著瞭然的笑。笑容雖是善意,但我還是不免要介懷,避開了她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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