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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陪泰然排隊。我們旁邊有一對戀人,男孩子也是來試鏡的。他的女朋友是個嬌小的美人,有種淳樸自然的動人。他們在我們旁邊若無旁人的私語。

  男生說:你不要擔心,我選不上,就可以天天陪你了。

  女生說:我不准你這麼說。你是一定會成功的。就是你到時候不要忘了我。

  男生說:怎麼會?你是最特別的。

  女生說:裡面漂亮女孩那麼多,個個都是解語花,我這個粗坯怎麼比得過。我和你說,你要變心我也拿你沒奈何。只是,要是真的不愛我了,就直接告訴我,別騙我哄我,làng費我時間白白來愛你。

  聽聽,現在女孩子都是有智慧的。那個圈子,是個花花世界,很少有男人進去不受誘惑的。不要以為美女都無腦,其實能混得這麼好,都不是苯的人。我們不過是電視前的觀眾,我們又能知道多少?

  泰然問我:“你笑什麼。”

  我說:“想像著你拿把劍當棍子的樣子,就想笑。”

  他也笑了。

  泰然順利地通過了第一次試鏡。和他競爭的人,不少都是已經成名的,他都能脫穎而出,很不容易。有記者想採訪幾個新人,一眼就看到泰然,兩眼放光直直走過來。

  泰然有點不安地看看我,我對他笑著點頭。

  小記問:“應徵的是哪個角色?”

  “殺手。”泰然說。

  “覺得會成功嗎?”

  “沒人希望失敗。”

  “對演藝圈怎麼看?”

  “一場huáng粱夢。”

  記者目瞪口呆,我則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一貫原則,做人就該有幽默感。這個世界已經這麼糟糕,我們再不即使行樂,還不鬱悶至死?

  泰然去參加第二次篩選的時候,我正跟著節目導演出外景,叫沈暢跟著他。當天晚上沈暢來電話,和我說又順利通過了,說是張曼君到現場親自點的將。

  我問:“我們的泰公子呢,怎麼不親自向我匯報?”

  沈暢說:“他出去了。”

  “你怎麼不跟著?”

  沈暢笑:“木蓮姐,他是去約會了,我跑去做什麼電燈泡?”

  我一怔,問:“男的還是女的?”

  “我不認為他會約會男xing。”沈暢這隻小猴子,他說,“知道是誰嗎?是張曼君!”

  我在電話這邊立刻喝了一聲。好小子,好手段!現在就知道約會導演,將來還可以約會報刊編輯,約會名人太太,光是緋聞就可以炒紅他。

  明星沒有緋聞是活不了的,他已經懂得了生存之道。

  說真的,要是張曼君願意捧他,我現在就可以乞骸骨回鄉了。張曼君會給他找個老道的經紀人,會認真地把他打造成明日之星。他們在對方身上各取所需,他有青chūn,她有權利。

  為什麼不能一拍即和?

  等到我出外景回來,這部戲的人馬已經定下來了,泰然如願得到那個角色。記者們察覺出了一點蛛絲馬跡,選在新聞發布會上發難,專門針對泰然的事追問張曼君。

  我坐在電視對面的沙發上,剝了一個橘子,邊吃邊看熱鬧。

  好一個張曼君,早已經修煉成jīng了,面對這樣場面,照樣應付自如。她也不過三十多歲,保養得那麼好,正是美麗動人的時候,和手下小生鬧點新聞,也不奇怪。

  只見她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撥弄著麥克風,輕描淡寫道:“泰然的父親泰修遠是我的前輩,當初還提拔過我。我同他在一起,談的也大多是泰修遠的事。”

  “那麼,張導是否有本著報恩的心理,把這個角色給了他呢?”

  張曼君瞥了那個記者一眼,說:“你們也太小瞧這個孩子了,即使我願意,他也不願意。”

  我看到這裡,忍不住大笑。我嘴裡還含著橘子呢,結果給嗆到,咳得要死。

  都是些什麼東西。這個張曼君,說話還真是一套是一套,因為是名導演,說地球是方的都有人信。

  她願意泰然也不願意?

  泰然不過是個未成名的小卒,緊要關頭,捱什麼意氣?即使以前他有,也給我訓練得沒有了。時機這種東西,許多人一輩子也遇不上一個,若是到了跟前還不抓住的,簡直是枉生為人。

  泰然的電話在這時候撥了進來,問我:“在做什麼呢?”

  我笑著說:“在看娛樂新聞呢。你們那個張導演,還真是個妙人!”

  他過了半晌才說:“你生氣了?”

  我呵呵笑著說:“你那麼大一個人了,和異xing出去吃頓飯跳個舞,再正常不過。”

  泰然說:“張小姐是前輩,就和你一樣。”

  “那更好。你多同她套套近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說。

  “有必要犧牲色相?”

  我笑,“得了吧你。難道你們真有點什麼什麼的?”

  他問我:“你怎麼不生氣?你應該生氣的。電影還沒拍,緋聞就先鬧起來了。”

  “我gān嗎要生氣?gān這一行,誰能和緋聞脫得了關係?記者問你早上吃麵包還是油條,你若說吃麵包,他們就會在報紙上寫你瞧不起中式早餐。真的,我是見得多了,少說少錯,不說不錯,這道理太經典了。”

  “我是藝人,我怎麼能不說?”

  “你說你的啊。”我說,“現在專門鬧新聞的小明星還少了?過不了半個月讀者就把你給遺忘了,到時候你還要苦惱如何吸引記者的注意力。”

  泰然嘆口氣,“木蓮姐。現在有記者在我樓下?”

  “多少人?”

  “五、六個吧。”

  “他們會吃了你還是啃了你?”

  泰然笑了,“難道我該請他們上來喝咖啡?”

  “知道什麼叫尤抱琵琶半遮面嗎?”我教育他,“你還是多跟你們張導演學著點。”

  我啪地掛了電話。靜了三秒,才發覺手在抖,急忙去倒了點酒喝下去。真是的,在幕後這些年,什麼花槍沒見過,現在來緊張激動個什麼?

  我關上電視,打開音樂。斗室,一點點聲音,每個角落都可以聽得到。我舉著杯酒,獨自在小小客廳里踩著拍子。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酒jīng來鎮定神經的?我想。這場仗才剛剛開始打呢,我和泰然將來的路還長呢。我這就承受不住壓力了,以後怎麼辦?

  我急忙把酒放下,去洗了個臉。滿臉是水的時候,門鈴響了。

  泰然站在門口。那張漂亮的眼睛,含著笑看著我。

  我怔怔看著他。他那裡到我的公寓還是有段距離的,他怎麼跑來的?

  我抹了把臉上的水,放他進門,問:“記者呢?你就這樣跑來了?”

  “我叫沈暢把他們引開了。”他有些得意,“他們現在一定想破了腦袋,不知道我上去見什麼人?”

  “才不會!”我瞪他,“他們會抓到你來我這裡的照片,明天頭條就寫新星泰然同張曼君和自己的經濟人鬧三角戀。”

  他笑,“新星?如果他們能這麼寫,那感qíng好。你說的,頭條也不是人人得上的。”

  我白他一眼,他這倒學jīng明了。

  他問:“你怎麼一臉是水?”

  “洗臉。”

  “這裡還有酒。”

  “餵。”我叫,“即使是我媽上門,都沒這樣檢查過我的私生活!”

  他忽然過來拉住我的手,輕輕的,說話也是輕輕的:“你沒有哭吧?”

  他還伸出手摸我的臉,幫我把水抹去。他的手還是那麼粗糙,動作卻是無比的溫柔。臉也是,越靠越近,氣息拂在我面上。很清新的氣息,混著剃鬚水的味道。這麼近,幾乎都可以吻我了。

  我啪地打開他的手,“這就是你跟著張曼君學到的?”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說:“我不能說我和她沒什麼。我什麼都不瞞你。”

  我點點頭,“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他耍賴,“我不走,除非你真的原諒我。”

  “我沒生氣。”我說,還笑了笑給他看,“你要賴著不走,也只能睡沙發。”

  “那我就睡沙發。”

  我白他一眼。

  結果那天泰然真的在客廳沙發上過的夜。他那麼高的小伙子,把自己縮在小小沙發上,一整夜都打不直,到了天亮必定渾身酸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半夜醒來,出去看他。他正睡得熟,像嬰兒一樣,臉上掛著天真。我想世界上所有的人睡著了都是有點純真的。他的鼻子真是長得漂亮,又高又直,簡直懷疑他是混血兒。還有嘴巴,微微嘟著,像在為什麼事賭氣。

  我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硬的扎手。

  我的泰然,你應該知道,你是我碰不得的人。

  第6章

  張曼君的這部片子是根據當紅小說改編的,有個動聽的名字,叫《踏歌行》。

  張導演對記者說:“我要採集遍祖國大好山河的迤儷風光。”於是,率領麾下眾將,全國各地采景。

  這時候泰然的前一部片子的宣傳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意料之中的,只在這片子裡演出一個小小配角的他,也和主角放在了一起。甚至海報上都有了他的頭像,就安在女主角的身後。

  只是一個側面,冷酷而俊逸的側面。但這已經足夠了。和他比起來,男主角簡直像一隻椰菜。

  他需要電影的宣傳,電影也需要他的宣傳。

  張曼君與他一夜花前月下,省去他至少一年的摸爬滾打,也省去我一年的苦心經營。你說說我何必要氣?

  我站在chuī著寒風的街頭,望著巨大的廣告牌,望著泰然醒目的輪廓。我想,十年吧,現在他還太年輕了。十年、二十年後,他的魅力將會無人能抵擋的。

  他倒是不需要一直紅到那個時候。現在的藝人,活躍期是越來越短了,新人出來,個個都是天姿國色,七巧玲瓏,舊人一比就黯然失色。十多二十年後,他只要還依舊有自信,依舊能自然微笑,就已經很好很好。

  泰然隨著劇組去四川huáng龍拍戲。這個時候的九寨huáng龍,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池水是碧藍色的,山上的葉子開始有層次地紅起來。那頭頂的天,仿佛是寶石打造出來的罩子。

  我並沒有跟隨著一起去,我有工作上的事要忙,我還端著國家的飯碗。廣告商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忙著從製作組調到策劃部,做的是一分閒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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