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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學jīng了,我吃不了他豆腐了,他說:“不急,急不得的。本座登基以後,立刻賜你三千面首,個個都能給你做飯生孩子。”

  很好,做人就要有幽默感。

  那一年的冬天寒冷且cháo濕,我的腿隱隱有點風濕的徵兆,一涼著就痛。泰然畢竟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依舊天天打工學習,一點都沒有耽擱。在我還捂在溫暖的被窩裡做著chūn秋大夢的時候,他都已經放工回來,買了菜上門找我。

  我配了一把房間鑰匙給他,對樓下管理員說他是我表弟。泰然從此堂而皇之地在我的家裡出入。

  鄰居太太來問我:“你弟弟在哪裡讀書?有女朋友了嗎?”

  我回來告戒他:“我可不是滅絕師太,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現在先不要談戀愛。你還沒定型了,將來怎麼樣,誰說得清?”

  “蓮姐你想多了。”他一臉嚴肅地說,“我自己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一個男人一點事業都沒有,怎麼去談qíng說愛?”

  我聽他這一番話,欣慰地笑,往他手裡塞了一樣東西,“果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這是賞你的,還不快謝恩?”

  他拆開來看,“手機?”

  “喜歡不喜歡。”我拿過來教他怎麼用,“我都給你裝上卡了。看,這是我的號碼。打一個試試。”

  他的手抖著,好半天才按下通話鍵。片刻,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我說:“以後我們聯絡就方便得多了。我現在是時刻掌握著你的行蹤。你給我好好愛惜它,花去我個多月的工資呢!”

  他一直埋著頭不說話。

  我推推他,問:“傻了?一部手機就讓你感動成這副德行?喂!土包子!”

  他終於抬起頭,“蓮姐,大後天聖誕,我也有禮物送你。”

  “嘿!你小子也過洋節了。”我驚喜,“是什麼好東西?”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對五芒星型的耳環。那麼漂亮又大方,靜靜躺在黑色絲絨上,折she著銀色光芒。

  我立刻把耳朵上的耳環摘下,換上這一對,搖晃著腦袋,問他:“好不好看?”

  “好看!”他說,露出那種拍照時常用的勾魂的笑容,溫柔又邪惡,對我放電,“蓮姐怎麼打扮都好看。”

  油嘴滑舌,但是我愛聽。

  “哪裡來的錢?”

  他笑,“別老把我想像成一個窮小子,做模特的錢不少。”

  “你媽的腿呢?你那雙胞胎的弟妹不是要上高三補習班?”

  “木蓮姐。”他溫和地打斷我的話,“錢夠用的。這是誠心誠意送你的,希望你收下。”

  “那是當然。”我笑,“凡是送我的,一入手,概不退還。”

  到了後來,父親也知道了泰然這個人,問我:“聽說你jiāo了一個小你幾歲的男朋友,還是廣告模特,你王阿姨還在雜誌上見過他。”

  我說:“爸,你盡聽那些三姑六婆瞎說。那孩子是我扶持的新人。”

  媽媽說:“你畢業也有幾年,該找一個了。”

  要命!家長到一定年紀,最怕女兒嫁不出去,恨不能敲鑼打鼓地做促銷。我又不是生得歪瓜裂棗,何必急於一時。我站起來就想逃。

  媽媽在我身後喊:“今年過年我們回老家,你別亂跑。”

  回老家,一來一回加上過個年,一個年假就沒了。我又不能不去,各房子孫都回去朝拜老祖宗,少我一個,成何體統?

  終於給母親大人抓著收拾行李準備起程。這時的泰然接了一個廣告,人正遠在中越邊境。

  我給他打電話。估計鮮花和美女正圍繞著他,因為他的聲音很開心:“木蓮姐,我給你買了手信,包你喜歡。”

  “喜歡!喜歡!”我敷衍他,“我這個年假要回鄉下老家。你在那三不管地帶要好自為之,別捅簍子,多看點書,當心我回來考你。”

  那邊忽然沒了聲音,估計是給我掃了興。好半天,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過完年吧。”我說,“你有了錢,別買這買那的,不如陪你媽出去玩玩。”

  “蓮姐……”

  “好了不多說了。我媽催我上車了。”

  現在的泰然已經不用我cao那麼多心了。他憑著天資和勤奮,已經成了業內小有名氣的廣告模特。我給他搬了家,住進一間比較整潔的公寓。帶他去買東西是最開心的,不用張口殺價。

  我問他:“停不停?”

  他說:“我還沒起飛呢。”

  他有野心。

  媽媽在旁邊翻著雜誌,我在彩頁上看到泰然的照片,指給她看。

  “這個孩子?”媽媽湊近打量,“是感覺和別的模特不同呢。”

  我洋洋得意。

  回到了老家,見到了多年沒見的幾個表姐妹。大表姐都已經結婚,生了孩子。幾個姐妹說起近況。

  “木蘭隨未婚夫去了奧地利,明年初結婚。”

  “木蓉也在國外,她的專業吃香。”

  “木蓮呢?還是在電視台工作?又見到哪個明星了?”

  “木蓮的工作最làng漫。我從小就夢想有一天可以和心中明星朝夕相處,現在還是木蓮實現了我們的夢想。”

  我聳聳肩:“明星,清純玉女給人包出場,少女殺手其實有親密男友。我們又有多了解明星?”

  姐妹們譁然,“誰?說具體點!”

  我怎麼敢多嘴,笑嘻嘻跑開。

  和姐妹們處得愉快,不由多留了些時日,等到回到家,已經是二月中了。我放下行李,就帶著點家鄉特產上泰然母親的家。

  秀姐見了我很高興,延我進屋,又叫小二倒茶。泰然的那對雙胞胎弟妹也是很可愛的,見了我,齊聲打招呼。也不知道是喝的什麼水,他們一家人都長得好看,弟弟是清俊少年,妹妹是陋室名娟。

  我對秀姐說:“你好福氣。大兒子勤奮貼家,兩個小的又是一對金童玉女。你看,往這裡一站,就和拜年一樣。”

  秀姐不住地笑,招呼我吃糖果。妹妹泰萍過來坐我身邊,和我說:“姐姐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大哥早就在等你了。好幾次樓梯里有人走,他都以為是你。”

  “是嗎?”我問,“他惹了什麼麻煩了?”

  弟弟泰安說:“不是的……”

  就這時,泰然回來了。好傢夥,才一個月不見,似乎又長高了點,也許是因為瘦了,五官鮮明許多,更加俊美。他人站在門口幽暗處,又穿得一身黑,簡直和背景融為一體。

  我對泰萍笑:“看,你哥像不像個黑社會?”

  泰然看到我也沒見多驚訝,只是問:“回來了?”

  “哎。”我點點頭,“年過得怎麼樣?”

  “還行。”他撓撓頭,我聞到了煙味。

  我問:“給我帶的手信呢?”

  “唉。那是榴槤,哪裡能放到現在?”

  我忽然湊過身去。他似乎給嚇著了,猛地退後,問:“做什麼?”

  “聞聞你有無口臭啊。”我笑。

  他也笑了。

  在他家吃了頓便飯,我便告辭。泰然送我下樓。

  他告訴我說:“前些天有公司找我,平面模特。我沒去。”

  “為什麼不去?”我問。

  “厭倦了。”他拿腳蹭著土,他在我面前總有許多孩子氣的舉動,“我想表演。不想老對著鎂光燈一個表qíng定格三十次。”

  我聽出來了,他說這話里的賭氣的成分,像是在向我抱怨我把他涼快在一邊太久沒理會他。這個小子,這個小豹子,千萬別成家養的了。你最最迷人之處,最最吸引人的賣點,就是你的不羈呢。

  你是註定要做làng子的,邪惡而優雅的,即使是殺人也要用潔白的手帕拭刀,死亡的結局,人們永遠找尋不到你的屍體。

  未來的道路漫長且孤寂,你是否做好準備了?

  我開始帶他去參加各種試鏡,應徵小配角。無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反角,讓人又愛又恨。

  他問我為什麼。我看他,那雙桃花眼,那薄薄的嘴唇。想演大好有為青年。還是等出頭之後用來突破自己吧。

  導演很喜歡他這樣子,他們為壞人不夠帥,帥哥不夠壞而苦惱許久,泰然簡直如同一場及時雨。他又是那麼謙虛勤懇,是那麼知進退識大體,和所有人都相處愉快。他的戲終於多起來,常常加戲。我也愉快地看著往日在他身上的耕耘終於漸漸有了收穫。

  他們和我說:“阿蓮,你這個徒弟不錯!”

  徒弟?我樂。做徒弟的此刻正在攝影機前,擺出迷人笑容勾引軍閥的姨太太,做師傅的從工作中偷跑來探班,在場子邊喝汽水。

  天漸漸熱了,泰然的衣服也見薄。那麼一層襯衣,怎麼能遮得住他美好的身材?女演員幾乎整個人都要巴在他身上。他依舊從容地笑,太太,能否和我跳支舞?

  音樂響起。呵!是夜上海。我閉上眼睛跟著輕哼。夜上海,不夜城,十里洋場,燈紅酒綠,如同落了一地繁星。huáng包車裡坐著穿旗袍的窈窕佳人,公子哥兒簇擁著當紅女星,伶人一甩水袖,唱一曲《牡丹亭》。

  這是一場紙醉金迷的夢,夢醒了,樹上知了正在叫夏,風卷竹簾,發間的梔子已huáng,一絲殘香縈繞不散。

  第3章

  六一兒童節,泰然小朋友滿二十歲。我現在卻早已是一個二十四歲的老女人了。而他呢,他甚至還不能結婚。

  酒足飯飽了,泰然去洗碗,我剃著牙齒坐在陽台上chuī風。

  這個都市的夏季已經來臨,cháo濕悶熱,汽車尾氣聚集不散,一下雨就是酸雨。公jiāo車裡總是瀰漫著一股酸味,手把都是膩的。不下雨,太陽也只是那麼曖昧地在雲層里露個臉。碰上出外景才要命,導演身先士卒地滿場跑,我是助理,總不能不跟著。一天下來,累得像頭牛。

  回到家裡,一個人的家,吃飯睡覺都是一個人。我不喜歡在家裡招待朋友。所以我想要是有一天我死在裡面,恐怕過了一個星期才有人知道。

  不過現在好了點,我多了個去處,泰然這裡目前是任由我進出的。

  我躺在椅子裡,瞌上眼睛,昏昏yù睡。我想我今天是喝多了。泰然和我講了許多笑話,很多是片場裡的,很多是那些和他合作的明星的。我聽得起勁,不知不覺喝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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