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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裡杜麗娘同柳夢梅執手相望,qíng意綿綿,無奈只能夢裡相會,短暫巫山。好景艷陽天,萬紫千紅盡開遍。戲子一遍遍唱著,生怕聽戲的人錯過了那勝景似的。

  顧湘覺得她醉了。紹興的huáng酒,入口香醇,青梅一煮,燙燙的,不知不覺就喝了大半。酒勁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的,似乎正是唱到杜麗娘死而復生,和柳夢梅結為夫妻的時候。

  他們倆這也算是修成正果,死去活來,依舊不離不棄。正如詞裡唱的,月落重生燈再紅。從此郎qíng妾意,紅袖添香,真正好景艷陽天。

  也不知道孫東平聽過這齣戲沒,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或許該去問問,如果八年前,她就那麼死了,他可會夢她夢幾年?

  顧湘吃吃笑,忽然打了一個嗝。她知道不雅,趕緊捂著嘴。

  張其瑞無奈地笑,將她攙扶起來。

  “不要。”顧湘語言含糊地拒絕,“還沒唱完呢。”

  “完了。”張其瑞溫和地說,“已經唱完了。”

  顧湘往水中央望過去,戲台上,人去鏤空,徒留明燈照亮一片光波粼粼。

  好奇怪,始終有音樂還環繞在耳邊。

  “你醉了。”張其瑞帶著笑的嗓音在大腦深處迴響,可是顧湘已經不再能分析那句話的意思。她身子軟綿綿的,隨便尋了一個地方靠著,眼睛一閉,只覺得這天地間再也沒有讓她煩惱的事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醉在酒里,還是醉在了這戲裡。

  她還做了很長的夢,夢到自己成了杜麗娘,天天去樹下等qíng郎。qíng郎總是不來,她焦急得很。有人和她說,你qíng郎另娶了公主了。她連說不對,這是牡丹亭,不是鍘美案。那人說,你同我來看。她跟著過去,看到朱門華宅里,孫東平正同劉靜雲在拜天地。

  於是她難過地哭起來,她抓著那人的手,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能去愛別人?為什麼我們當初會分離?為什麼你當年那麼愛我,如今一切都變了?

  那人溫柔耐心,在她耳邊說,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點。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還在你身邊……

  再度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自己的chuáng上了。什麼江南宅院,什麼木窗棱紅燈籠,什麼煙波飄渺水台歌聲,全都離得很遠很遠了。讓她都有點懷疑,昨天的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個夢。

  顧湘試著坐起來,可是頭痛yù裂,她呻吟著倒回chuáng上。

  看來昨天不是夢。而且最糟糕的是,她還喝醉了。以前沒醉過,所以不知道自己醉後是什麼樣子。又沒有亂說胡話,或者吐了別人一身?

  “醒啦?”楊露推門進來,關切地跑到chuáng邊,“你昨天喝醉了,張總送你回來的。”

  “哦……啊?”顧湘一下清醒了,“什麼?”

  “張總啊。”楊露嘻嘻笑,“你醉得不省人事的,張總背著你回來。”

  顧湘苦笑,“我好像記起來了。”

  “張總還留下了解酒藥,還說你今天可以在家休息。”楊露摩拳擦掌,“說吧!你和張總什麼時候好上的?”

  顧湘噗地一聲笑出來,“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呢!”楊露追根問底,“張總昨天送你回來,給你擦臉脫鞋脫襪。你抓著他的衣服不放,他細聲細氣地哄了你好久。這醒酒藥也是他買來的。人家昨天忙到快半夜才回去。”

  顧湘的臉不可避免地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

  楊露jian笑沖她擠了擠眼睛,“我不bī問你,反正你遲早都會告訴我的。”

  顧湘哀叫一聲,掀起被子被頭埋了起來。

  都是那牡丹亭惹的禍。

  破繭16

  試了一個上午,前面那章還是發不上來,老說我有敏感詞。

  我放棄了,發去我的官方論壇了。地址在置頂的帖子裡有,在“文輝館”里。

  下面發的是接在破繭15後面的:

  孫東平的腳拆了石膏後,就回到公司上班了。其實他不在,對公司影響也不大。徐楊一手cao控大權,發號施令,各部井井有條。孫東平回到公司,連充滿期望的歡迎都沒收到——公司上下女xing都知道他名糙有主,早就不打他的主意了。

  劉靜雲一直在南市沒有回來。出版社的工作,她居然辭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也沒拿。

  孫東平打電話打聽劉校長的病怎麼樣了,是師母接的電話。阿姨是個溫柔的人,對孫東平還是好聲好氣地,告訴他劉校長已經拆線出院,在家裡養著。劉靜雲一直陪在父親身邊,父母都不知道她已經辭職、並且和孫東平分手的事。

  孫東平托人送去的補品,劉靜雲都收了,發簡訊說了一聲謝,客套冷漠得就像是用漿糊貼上去的一樣。

  他又發了一條簡訊:“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已經在我的家裡了。”

  “對不起。”

  劉靜雲沒再回他的簡訊了。打電話過去,她是從來不接的。

  孫東平丟開手機,躺在chuáng上。別家電視都還熱鬧著,他就已經無聊到想睡覺了。只是做夢也不踏實的。他夢到當年在英國和劉靜雲一起開著車週遊湖區。他們那時候關係定下來還沒多久,劉靜雲暗戀他多時,終於得到回應,又幸福又惶恐,最是溫柔嬌美的時候。

  他開車停在湖邊,一轉頭,看到副駕上坐的人換成了顧湘。

  顧湘微笑著對他說:“這裡好美呀。你說過帶我旅遊遍全球的,怎麼卻帶她來了?”

  說著一指,劉靜雲居然坐在后座。她也對孫東平說:“你說要重新開始的,為什麼還是忘不了她?這明明是我們倆的夢,為什麼要帶她進來?”

  兩個女人明明溫柔微笑著,卻都抓著他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孫東平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屋子裡黑漆漆的,說不定真的有鬼在角落裡看著他。

  他用被子蒙著頭,發出哭一般的笑聲來。他覺得自己離瘋已經不遠了。

  後來他還是去找了顧湘一趟,他手裡有很多東西要jiāo給她。

  “這是什麼?”顧湘看著孫東平扛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她現在一看到孫東平,就想起夢裡他穿著狀元服和劉靜雲拜堂的樣子,不免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孫東平自然不知道她的夢。他被顧湘瞪著,還怪委屈的。

  富貴正坐在窗台上看風景,家裡來了陌生人,嚇著了它。它縮著腦袋一竄而過,溜進了臥室里。

  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孫東平還是看到了這隻肥肥的老貓。他忘記了很多事,但是貓尾巴上那撮黑色尖毛,他是記得很清楚的。他曾經把那隻小貓放在膝蓋上,手指繞著它細細的尾巴,然後偷偷把那黑毛給剪了。貓雖然小,但是也是有尊嚴的,不但狠狠撓了他一下,而且一個多月都沒理他。

  “那是……富貴?”

  顧湘只得承認。她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深藏的秘密被發現了一樣。

  孫東平一時很動容,深深凝視顧湘。

  “你還養著它?這麼多年了……”

  “原先是外婆在養著的。”顧湘說,“後來外婆不在了,換成鄰居。我出獄後就把它接到身邊了。”

  孫東平忍不住,蹲在chuáng邊,拿著一塊魚gān想把富貴誘出來。

  “別怕!你小時候還是我把你撿回來的呢!”

  貓聽不懂人話,依舊蹲在chuáng底下,用它那雙huáng眼睛瞪著孫東平。

  “它不認得你啦。”顧湘在旁邊說。

  孫東平訕訕地站了起來。連貓都不認得他了。八年,對於一隻貓來說,也是大半輩子的事了。

  兩人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回到了客廳的那個大箱子上。

  顧湘半開玩笑地問孫東平:“不會是一大箱子錢吧?”

  孫東平笑了笑,“我覺得這裡面的東西,比錢要值錢一點。”

  他把箱子打開,顧湘探頭一看。什麼呀,一大箱子亂七八糟的小物品。有huáng銅相框、水晶球、巴黎鐵塔的小模型、明信片,總之全是像是旅遊商品市場買來的小玩意。

  顧湘愣了愣。這孫東平,難道是要開淘寶店不成?

  孫東平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顧湘,盒子裡是一片葉子。

  “這是什麼?”

  “是我從勃朗特姐妹的故居撿來的葉子。”孫東平說,“本來是夾書里的,但是怕保存不了,就托人做成標本了。”

  他語氣平淡,顧湘的手卻是一顫。

  她高中的時候十分喜歡看英國小說,喜歡簡?奧斯丁和勃朗特姐妹,曾經說過很想去英國看看她們住過的地方。孫東平一直記得,所以他今天帶來了一片樹葉。

  她隱約明白了這一箱子東西的來歷。

  孫東平繼續一邊把東西拿出來,一邊解說:“這是比利時羊毛披肩。我去比利時的時候給外婆買的。後來外婆不在了,給你也能用,就是這顏色老氣了點。這是在金字塔下撿的白石頭,你說過你想去看法老的。看這個魚的風鈴,是在京都買的,我記得你原來房間窗戶上掛過一個你自己做的小魚的風鈴的。還有這個是這是在紐約一家有名的手工藝品店買的相框。你曾說過我們的合影沒有東西裝,瞧,現在有這個相框了……”

  相框裡是一張老照片,顏色都有點舊了。少男少女依偎著坐在花壇上,笑容幸福無比。

  顧湘接過相框。沉甸甸的huáng銅,觸手冰涼。她輕輕摩挲著。孫東平站在旁邊,不住地拿東西,卻沒再講話。

  “你……搜集了多久?”

  孫東平說:“斷斷續續的,沒有停過。”

  顧湘放下相框,又拿起那個樹葉標本。它原來或許是一片飄落的樹葉,如今已只剩下脈絡。纖細脆弱的經脈似乎正表示著它漂洋過海,歷時多年才來到她的手上,是多麼不易。

  “為什麼想到把這些東西給我?”

  “它們本來就是搜集來給你的。”孫東平聳了聳肩,“我知道很多東西都已經於事無補。不過聊勝於無,有總比沒有的好。比如這條披肩,冬天披著應該挺舒服的。”

  顧湘摸了摸柔軟的披肩,笑道:“這麼一大箱子,你要我怎麼放?”

  “已經送給你了,你放著也好,丟了也好,都隨你便了。”孫東平把手一攤。

  顧湘目光幽幽地望著他,“可惜我不能給你什麼。”

  “你已經給了。”孫東平說,“你在最好的年紀,給了我你最純真最執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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