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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總濃於水,殺的都是大陳的子民啊。

  就在這時,一聲哨響,不知從哪裡出來一群青衣白紗的人,個個步履輕盈,卻是武功高qiáng,長劍在手,加入進來,與烏船上的黑衣人撕打起來。一柱香後,勝負就已經明顯。

  最後的結果是烏船敗撤,俘虜都自盡了,糧糙損失了兩船,那群神秘的青衣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押糧的官員請罪時,我的目光一直落在韓朗文身上。還有一個人也時不時把目光放他身上。是陳煥。

  太子帶兵的這些歲月里,矛盾在暗中一點一點升級。作為他手下的大將,我最清楚這點。皇上並不滿意他的許多作為,認為他該請示的地方武斷專橫,不該請示的時候又優柔寡斷。我想或許是皇上年紀大了,並且身體越來越不好,疑心難免比以前多了許多。然而太子卻早在和父親的勾心鬥角中失去了耐心。

  我勸不住,因為連楊璠都勸他不住。我們只有看著局勢往壞方向走。而陳煥,卻是越來越得人心。更何況韓朗文似乎和他非常要好,為他的私屬軍隊研製新的兵器。

  陳念說,有一種花,總是趕在別的花都開完了,才開放,驚艷一方。那是茶靡。

  她卻沒有說,等到茶靡謝了,還有彼岸花會開。人後總有人上來。她總是不在外人面前提她那現在在宮廷里如魚得水,獨攬皇寵的弟弟。

  從蓉問我,若楚王和太子為敵,我跟哪方?我笑著摟過她,我們快要有第二個孩子了。我告訴她,這麼多場仗下來,我已經是功高震主的大將軍了,不論跟誰都很麻煩。所以我只要專心對付敵軍就好。

  那時我就想起了陳念。她和韓朗文依舊形同陌路,這麼多年的同寢共食似乎並沒有讓他們發展出夫妻感qíng。我還是見她獨自一人站在高處,眺望南方。容貌還是少女的明麗動人,步履還是當年的穩重,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內亂給太子帶來了更大的壓力,陳煥卻好整以暇地看著笑話。我很惱怒,一些老將也很惱怒,凡是知道憂民的人都惱怒。戰火蔓延,百姓流離失所的時候,我們卻在內訌。

  然後聽到了一些關於青衣人的事跡,他們和陳顯並非一路,卻也gān些開倉放糧,劫富濟貧的事,官府似乎極少gān涉他們。這樣一來,多多少少緩解了激化的矛盾。

  陳念也就在那時向我們推薦了一個人,她第一次正面涉政。她的話很簡潔:這個人是楊璠找到的說客,可以用來說服西土放棄和南藩的合作。

  起初大部分人都不信她的話,甚至譏諷,她的丈夫當初也曾說服過西土,可惜最後功虧一簣。韓朗文依舊是那副榮rǔ不驚的樣子,安靜地看自己的妻子,無言地支持。我看著陳煥僵硬的表qíng,在看看韓朗文,隱約猜想,他似乎和陳念達成了某項共識,合作一回。

  我和楊璠都支持了她,我們的表態讓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很順利地接受了任務。半個月後,消息傳來,他不rǔ使命,說服了西土。

  於是一道聖旨下來,道楊璠治理簡州有方,升正三品,調回京,負責教導皇子。一番明升暗降讓我明白過來,事qíng已經不可扭轉。

  楊璠不肯離開,他也知道他這一走,和陳弘也就是生死分離了。但他不走,太子也難逃口實。我不知道陳念和他說了什麼,只聽人說談話完了,楊璠慘白著一張臉走了出來,第二天就起程了。

  我便裝去茶樓,聽人說書,說的是最近很轟動的青衣人。那些人似乎有許多對,從衣服看級別。青衣白紗是最下層,huáng衣白紗要高一級,紫衣白紗又要高一層。那說書人得意道:知道嗎?這就是承影啊!平時看著都是普通人,令一下,全部換裝出動的承影啊!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只知道其中有文人高官,有江湖大俠,個個比狗還忠心!能指揮他們的只有那塊碧血令,據說為了找這塊牌子,死了很多人呢!別說我們自己人,連南蠻子都想要呢!

  我頓下手裡茶杯。我不再懷疑。

  我知道可以在哪裡找到她。夕陽籠罩的城牆上,一個優美的身影,血紅雪白。她背著光,我看不清她的表qíng,我想她是在笑的。

  她說:是的,你是對的!不過我這麼做不是為了陳弘,更不是為了陳煥。他們兄弟兩此時不鬥,他時也會自相殘殺。想他們相殘的人那麼多,我還沒有出手的機會。

  康恆。她呼喚我的名字,她第一次這樣親密地稱呼我,這個稱呼讓我瞬間忘了一切,甚至忘了從蓉。她就站在那裡,風chuī衣抉,髮絲隱隱扶上我的臉。她說:以後整個天下都會是睿的,我只是在幫他清除異己罷了。我要他接手一個康平的王朝。

  那韓朗文呢?我問。

  她笑,嫵媚多姿:他是個笨蛋,而且越來越笨。語調一低: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他太正直了,一心只為民,於是給我做了棋子。我希望他聰明點的,這樣我不會太有內疚感。我們五年夫妻,他是一個尊重我的男人。這點很難得。

  沒有利用我,懂得欣賞我,理解我的男人,你,和他,都是。

  一字一句,像個孩子,卻說的是憂傷困苦的話。我明白了為什麼皇上要嫁她了,估計到她掌握了承影,又無法確定,擔心她有動作,gān脆把她打發走。想她為了弟弟的前途,也斷不會和朝廷作對,還可以牽制韓朗文。

  而在太子和楚王之爭中的推波助瀾,該是報復皇帝對她的狠心吧。利用楊璠也是承影而就近監視陳弘。而韓朗文呢?為什麼既跟隨陳煥,又做她的棋子?他的立場始終不清楚。

  那我呢?我在她眼裡,究竟是什麼?

  康恆。她婉轉地呼喚我:承影是不可以露面的,我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親信。我已經忍耐太久了,我要他也嘗嘗骨ròu分離,生死不由己的滋味。在母親被他bī死,在他屢次用睿的xing命、用我的xing命來問我要令牌的時候,我就發了誓的。

  所以,請幫我!請你幫幫我!

  她離去很久我還站在那裡。我想起多年前的那天,一個空靈的少女站在人群後望向我。那時候我絕對沒有想到我們會有今天的這番對話。可那時我就知道,我終究是擺脫不了她對我的影響了。如同給下了蠱。

  第六年,忻統在了吞併了西面大片土地後,打了一個飽嗝,把矛頭指向了簡州。

  左相給削官就戮的消息和著一番人事調動抵達簡州。這次的變動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我拿到了聖上賜的兵符,統領三軍,甚至取代了太子的位子,而陳煥則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

  這實在不像是皇上的意思,或者說,那個已經病得整日昏睡的老人已經糊塗到把自己的兒子往死路上敢了。我看到陳念眼睛裡的笑意。那抹光芒我以前在陳睿的眼裡清楚看到過。

  我第一次發現她的可怕,她在拿國家的命運玩她的賭博。

  陳煥臉色愈加難看,他離對著陳念破口大罵的日子已經不遠。我想起當初他們來簡州時,路遇刺客,他是那麼焦急地叫我去接她,擔心她受傷。

  那兄妹之qíng,是從來沒有過,還是已經給這連年的戰火消磨沒了?

  皇上削了太子的兵權,要他回京。莊皇后的娘家勢力已經大大不如從前,人們趕著落井下石,沒有誰來同qíng他。

  陳念說:我早就提醒過他的,他本就不是帶兵的料。楚王要和他作對,他知道,卻一路謙讓;我要利用他,他即使懷疑了,也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適合那個位子。我也是沒有辦法的,皇上只能有一個繼承人。他是皇上的兒子,我弟弟也是。這種事,本來就是不成功,就成仁。要怪,就怪他父皇當時太過自信,一時手軟,沒狠下心把我弄死吧!

  在我因傷走失,潛伏南國搜集qíng報的那段歲月里,究竟發生了多少事?

  我沒辦法善良。她說,我也從來不仁義。

  陳煥最後什麼也沒說。他沒有選擇,一如陳弘也沒有選擇一樣。因為現在的皇上還是他們的父親,他們不能不聽話。但右相已經是梁有德了,那曾和我一起教導陳睿的翰林學士。我敢說其中許多計謀都是出自他手。畢竟陳睿再聰敏,也不過是弱冠少年,還需磨練。

  我上戰場前去見了陳弘,我勸他上京去辯白,左相之事和他並無關係。他就著酒笑:母后把事qíng做大了,父皇早就想剷除莊家這個外戚的勢力,我說什麼也是白費。更何況,我是否能見到父皇還是問題。

  他清楚得很。皇上的兒子中,有一個名叫陳睿。

  堂堂大陳的太子,居然落得如此處境!陳煥來勸他走,積蓄力量,有朝一日清君側。他說得激昂頓挫,勸哥哥不可以因為父皇的一時糊塗而送上一條命。換我是他我也這樣勸陳弘,要反,也要打著陳弘的旗號。畢竟他陳弘造反,才名正言順。

  可惜陳弘終究是陳弘。他的心始終懷著天下,他的眼光始終放在大局上。他此時若一衝動,國內勢必亂上加亂,親痛仇快。

  那天晚上,他就自刎了。

  為了穩定軍心,為了次日的開戰,這事先給按下不表。大家只知道太子生病,一時無法起程。

  我穿著戎裝,握著長劍。從蓉依依不捨地跟在我身後,送我出門。我們的第三個孩子就要出世了,我的兩個兒子都非常聰明可愛,可我想要個女兒。

  韓府的馬車就停在門外,陳念見我出來,也走下了車。她已經穿上了孝服,神qíng很憔悴,像是一夜沒睡,聲音卻是堅定的。

  她給了我三個錦囊,要我遇到特殊qíng況時就打開。她問我是否後悔。我看了看從蓉,我說,如果有意外,請照顧我的妻兒。

  就像多年前,知道有刺客的時候,我帶著手下趕去接她,她拉著我的袖子對我說:快去救我的丈夫。

  我們中間始終隔著太多東西。我只有跟在她身後,仰望著她,以她為神。

  決戰的號角chuī響。這仗如果輸了,我們極有可能面臨著簡州失守,若贏了,那南藩答應五年內不北犯。

  我握緊了手中的劍。我也沒有選擇。

  但戰況很不利於我們。不知道是誰在軍中散播了太子已死的消息,我想是陳煥,總之軍心開始動搖,大家都擔心即使我們戰勝了,是否還能回得去。

  事qíng只有更壞。就在我們離城遠戰的時候,一支南軍從東面包抄簡州。衛城軍一面迎戰,然而他們寡不敵眾,他們被困住了。

  我的妻子就在那時生產,場面大亂。我後來一直在想,為什麼他們那麼容易就控制住了局面,為什麼衛城軍那麼不堪一擊?那時候,陳煥又在哪裡?

  我就是在這樣的qíng況下打開第一個錦囊。毫不猶豫地按照上面說的去做了,因為看過的人沒有一個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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