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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忍無可忍,動手掀了頭蓋,問:“她是誰?”

  神qíng寥落的韓朗文依舊低頭看地面,老實回答我:“我的表妹蘇嫻。”

  我疑惑,“韓家謀反,株連九族,女子均都發配為奴或為jì。你這表妹……”

  他頭更低,“你可聽說京城第一名jì心月姑娘?”

  “略有耳聞。”我問,“就是她?”

  “是。給貶做官jì……可憐她金枝玉葉,也曾是掌上明珠……”他嘆息心痛,口氣悲涼。

  我怔怔看他,才大致有些明白他屈服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救那個淪落風塵的qíng人。

  那我又算什麼?這婚姻於我,又是什麼?

  我站了起來,長時間的靜坐和飢餓讓我頭暈眼花,又立刻扶著chuáng柱才站穩。我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已籌夠了錢,本打算此次進京就把她贖出來,和她遠走高飛。可是沒想到皇上指親……”

  我感到憤怒,微微發抖。我問:“那你為什麼不在當時就說出來?這樣也就沒有今天!婚姻不是兒戲!”

  “我知道!”韓朗文也一拍而起,對上我嚴肅盛怒的臉,失語片刻,再開頭時,聲音卻小了下去,“可是我不能這麼做……”他坐下,沮喪地,“心月之父也是共犯,你認為皇上會同意我娶她,讓兩個犯人之後結連理嗎?”

  “不會。”我說,“但至少不會讓我嫁你。他會另想辦法從長計議。”

  他抬頭沖我苦笑。我知道他在心裡說什麼。好個冷漠狠毒的人,無非是這樣的話。

  我推開門,如意從外面匆匆跑過來,問:“夫人,有事吩咐?”

  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叫我。我點點頭,“給我重新收拾一間房出來,我過去睡。”

  “不用了!”韓朗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背後。他對我說:“我去其他地方睡。”

  他走了。我悻悻地轉回屋子,坐在chuáng上。如意體貼地倒來茶水,問:“要不要叫廚子做點夜宵,您估計也餓壞了。”

  我對她苦笑。她是這麼善解人意,不過問主子的私事。我搖頭,“廚子也累了一天了,罷了,罷了。給我倒水洗臉吧。”

  huáng銅盆里,水面倒映出一張年輕美麗,卻又憂鬱憔悴的臉。我笑起來,笑天下男人自私,笑命運捉弄,笑自己被算計一場。

  我對如意說:“你看,人生就是這點沒意思。明明知道今後會一成不變,卻還是得這麼過下去。什麼理想抱負,大多時候只是為了一口氣。真是沒出息。”

  如意平靜地和我說:“您先睡吧,等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倒chuáng上,人確實是累了,很快就睡死過去。

  新的一天雖然是新的一天,但煩人的事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站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正文第八章

  當年不肯嫁chūn風,無端卻被秋風誤。既然別人沒有辦法不為自己犧牲你,那我更要好好對待自己。

  我著手整頓韓府。韓朗文的xing格造就他不拘小節,家中瑣碎事全部落我頭上。小到筷子板凳,大到田莊帳目,通通送jiāo我這裡過目。忙起來,也沒空想那麼多,整天看不到韓朗文的身影,也沒什麼感覺。

  我們沒有溝通,一般只在吃晚飯時才見面,儒家講食不語,於是頓頓飯吃得大眼瞪小眼,消化不好。吃完了飯,茶上來了,再把大事拿出來討論,辦公一樣。

  韓朗文不適合做官,他正直且對朝廷不滿。但他是那種不做則已,一做必傾力而為的人,極有責任感。宮中冠蓋雲集,人際冗雜,我不得不常去提醒他。

  他對我很尊重,我的話他都認真對待,這點也算是幸運。但有一點,他和我意見永遠沒法統一。

  他向我抱怨:“四皇子人浮於事,重點不在木材如何搬運,而在yù知有幾個官員肯聽他發號施令。”

  “夫君,祖宗家法,皇子不可結jiāo大臣。四皇子即使有這個心,也不敢在天子眼下使權弄謀。”

  “夫人把他想得太簡單了。”

  “非也。”我搖頭,“他若隱藏到讓旁人完全無法察覺,那才是真正高明。畢竟滿朝都是皇后勢力,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皇后眼裡。”

  “照夫人這麼說,那我該巴結的是太子才對。畢竟他母親勢力qiáng大,無人敢逆。”

  我微笑,“不見得。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蒙主招回之後,又不是皇后當皇帝。”

  韓朗文皺眉,“你是說皇上會效仿漢武皇帝?”

  我白他一眼,這人真不懂說話的藝術。我說:“就算皇子越權,也自有諫官,不容旁人多話。各司其職的好。反正四皇子指定的監工人也有相當才gān,木材由他們搬運也可以。其他的事,其他時候再說。”

  他笑笑,“我真不適合這身官服。夫人若為男子,定也比我qiáng上百倍吧。我當初謝印不拜,想的就是寧為宇宙閒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

  我淡淡道:“夫君切莫妄自菲薄。”

  他的苦悶,大概就在於無法撒謊欺騙。既不騙我,也不騙己。他不知道欺騙其實也是一種體貼和寬容,不知道不面對也有不面對的好處。他對待自己總是特別苛刻,以為這就是人生。

  太后對這婚事並不滿意,發牢騷:“不說是逆臣之後,光就一個小小侍郎,怎麼配?”

  我就欺騙她,做害羞狀笑道:“其實朗文對我極好。”

  “那是當然的。”太后哼一聲,“要憑他那牛舌頭,怎麼會勸得趙達舍近處的官林,而取席陽的民木?得婦如你,他該日日給祖宗燒高香。”

  這趙達每年自收購木材一項,就要從中盤扣上千兩銀子。皇上太后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是皇后的遠親,官不算大,不動,也就幾千兩銀子,動了,會和皇后鬧不愉快。於是一直擱著。

  我說:“用席陽民木,是四皇子的主意。”

  “這樣啊。”太后說,“老四把心思放這上面也是好的。”

  我問:“怎麼?煥哥哥……”

  “難得他關心點國事,前陣子卻老想著乘勝追擊南蠻,鬧到連太子都附和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氣。”

  “太子也贊成?”

  太后冷笑一聲,“他?他怕只是想去簡州見那個人吧!”

  “楊大人真的不回京了?”

  “皇上升了他的官,又給他賜了婚。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楊璠也是聰明人,怎麼會不懂?再說,由他治理簡州,是因材施用。比較下,個人恩怨不足為道了。”

  “可是這樣一來……”

  太后卻打斷我的話,岔開話題道:“過來幫哀家看看這結怎麼盤的。哀家這記xing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立刻斷了繼續在她面前談論楊璠的念頭。凡是人,都有忌諱的。

  南藩宵陽已經稱帝,國號祁,忻統另娶一族長的女兒為後,但立陳婉之子忻燁為太子,算是給陳皇帝留了點面子。兩國邊境暫時平和,觀望多於挑釁。邊界兩地油綠一片,風chuī麥làng低,這景色倒給人不少安慰。

  也不知道這樣平靜的日子可以過到什麼時候。已經有太多的人死去,只希望有時候給我們緩一緩。

  出嫁後不可再和往日一樣,除去進宮請安,整日都在書房裡清點繁雜的帳目。如意總笑,“大院子裡,除了鳥叫,就是夫人算盤珠子的響聲。”

  我皺眉頭,“你是我帶過來的丫鬟,以前叫我什麼,現在還是叫我什麼吧。這聲夫人,聽著怪刺耳的。”

  深閨中沒有消遣,成日看帳本理財,染一身銅臭,我是他韓朗文娶進門的妻子,又不是他的管家。於是乘著夏季來臨,叫人整修院子。韓宅本有一方大池子,給收回後失修,早gān涸了。如意巧妙出策,壘石為山,引水為河,把宜荷院的那一池荷花都移了過來。

  初夏的陽光並不熱,宅子裡鬧得沸沸揚揚,我難得可以做主,於是事無巨細,都親自過問,一點也不馬虎。管家道:“少夫人,有了您,老奴真是多餘的。”

  我笑罵,“怎麼?嫌我婆媽?”

  管家笑著輕扇耳光,“瞧您這說的是什麼?不是折殺我嗎?”

  小丫鬟們都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有什麼樣的女主人,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韓朗文下了朝也過來看看,站得遠遠的,看到我在看他,點頭笑笑。像個監工,拘束得很。我知道他是羨慕我們的快樂。

  俊朗的外表下有著深刻的思慮,他像個沉思者,嘴角的那絲無奈和疲憊卻是永遠都沒有消去的。

  如意回來,湊我耳邊說:“已經查到了。”

  我使了個眼色,走去一邊,問:“怎麼樣?”

  “人已經接出來了,現在安置在一個叫青柳巷的地方。韓家以前帶大老爺的一個老媽子就住那裡,老爺給了一筆錢,叫那老媽子幫著照顧。”

  我不說話。

  知我者,如意也。她問:“要不要從府里挑一個伶俐不多嘴的丫頭,送到青柳巷去伺候著?”

  “就這樣辦吧。”我點頭,“注意著那裡,有什麼事告訴我。”

  “郡主……”如意在背後怯生生地叫我一聲。

  “還有什麼?”

  她嘆一口氣,“那蘇姑娘……好像已經有身孕了……”

  我也不是太驚訝,這事也早在我的預料,只是不願它成真罷了。我苦笑一下,“這下得找個法子把人接進來了。”

  “郡主……”

  “我也不是大度。”我說,“只是這蘇嫻……這孩子也許是韓家骨血,也不能讓他流落出去了。你明兒去桑院看看,缺什麼都報上來,把那裡收拾出來,開銷都報帳房。這事,也就不用和老爺說了。”

  外面依舊喧囂。我一人回到臥室,掀開chuáng褥,chuáng板之下有暗格。暗格是本身就有的,我給以其合理的利用。移開那些瓶子,一個烏木盒子露了出來。盒子裡,那柄沒有刀鞘的短刀一如既往地閃耀著粹利幽綠的光芒,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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