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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笑,“宵陽王稍長我幾歲,自然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他話音剛落,就聽陳婉嬌笑一聲,道:“只有個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弘哥哥吝嗇,不肯多讚美呢!”

  眾家女兒鶯笑連連。

  廂房內,太后拿子輕輕敲敲棋盤,道:“念兒?瞧瞧你是下的什麼棋啊?”

  我這才回過神來,一看,太后剛提過子的地方我就提了子。我笑,丟下手裡的棋子道:“太后,這棋念兒是輸定了,太后現在就罰念兒吧。”

  太后呵呵笑,“這可是你自己開口請罰的。今年中秋佳節皇上為款待宵陽來使,宗室子女都要進宮來團聚,你到時候在宴上獻一曲吧。”

  我剛應下來,就聽一陣喧譁,原來是宵陽王使來覲見太后了。女孩子們全部避嫌到了珠簾後面,卻個個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張望。

  對於養在深閨中的女兒們,遙遠的南藩的來使,自然是個新奇人物。於是個個也顧不了儀態教養,低聲嬌笑,議論紛紛。我想這宵陽王使跪在外面,只見這珠簾抖動,軟語暗香陣陣襲來,怕是覺得這漢皇帝的後宮還真是chūn色宜人,一朝住下來,就此不知魏晉。

  來客只有兩人。為首的男子一副文官打扮,五官端正無奇,一直同太后說話,該就是宵陽王使。另一名年輕男子則大有不同,劍眉鷹目,直鼻薄唇,身段挺拔,風度翩翩,武官打扮更顯得英俊非凡。在帘子里姑娘們的打量和議論下,神qíng依舊自若,嘴角卻掩不住一絲傲氣,整個人猶如一隻好整以暇的豹子。

  不經意間,他向這邊掃了一道目光,犀利透徹,我不由退了半步,覺得手心一涼。

  陳婉譏笑一聲,輕聲說:“王又如何?再好的一付皮囊,裡面也不過是一個蠻人。想他南藩屠戮了多少我大陳子民,今日居然還有顏面上門求親,皇上要答應了,莫非是真要結這‘秦晉之好’!”

  我掃她一眼。這個陳婉,青出於藍,嬌奢是嬌奢,跋扈也跋扈,人卻是比她娘是要明大義多了。

  宵陽王使告退。太后掀了帘子進來,看著我們笑笑:“這個宵陽王,叫這麼個人來求親,就不怕為人作嫁?我看那將軍人也不錯,你們誰看中了,哀家來做主,到時候一併嫁過去好了。”

  女孩子們紅臉嗔笑,鬧了一陣。太后看向我們姐妹,我和陳婉難得統一行事,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中秋那日,皇室宗親都歡聚一堂,後宮裡處處倩影,鶯歌燕舞,迤儷萬分,天色未暗,已有酒香四溢了。

  酒宴上,觥籌jiāo錯,絲竹不絕。當今皇上子息單薄,唯有皇長子弘和四皇子煥已經成人,剩下的三個小皇子最大的也沒有睿大,最小的還不會走路。今日宴請貴賓,也只見那兩個皇子幫忙應酬。

  父親些微喝多,我借越席斟酒之際前去勸了幾句。他只點點頭,不多話。母親去世後,他也許是想到女兒已大,應該疏遠,我又對他有怨言,總之我同他逐漸冷淡。

  忽然聽一人笑道:“十二弟好福氣,這念兒丫頭是越發標緻、溫婉可人了。有女如此,勝過兒子成日滋擾不休。”

  話中有話。

  我放下酒盅,對那走過來的華服男子行禮道:“念兒問十皇叔好。”

  “好!好!”陳康樂呵呵地坐到父親身邊,一指酒杯,道:“來!也給皇叔把酒斟上。皇叔今日托你父親之福,來享受女兒的伺候。”陳康妻妾不少,無奈沒有一人有出,一直遺憾。

  父親不住搖頭,“十哥,酒少喝點。你這病……”

  陳康把手一揮,滿不在乎,“酒乃五穀jīng華,多多益善!”說罷仰頭把杯里的酒一gān而淨,完了,似乎是嗆著了,又不住咳嗽。我只得過去為他捶背,舒了半天,才用手帕捂著嘴,吐了一口痰。

  父親嘆氣:“不知不覺中,我們都老了。”

  陳康苦笑,“想當初你我兄弟chūn來御苑狩獵,對雕拉弓,一箭穿心,那是哪年事了?”眼掃正在給南藩使jiāo談的陳煥,說,“就是現在的孩子,養尊處優,攻於計而疏於才,不成氣候!”

  “十哥!”父親出聲制止他,看了我一眼。我會意,悄悄退去旁席。無奈陳康嗓門過大,兩席間也不遠,他們的對話多少也聽到了幾分。

  “皇上已經暗中下旨,把龐天元急召回京,有說法,淮定轉運使也有換人的跡象。”

  “說法?”

  “嘿!”陳康譏笑,“打聽來的,不做准。現在想要從皇上那裡得到什麼話,還不如自己去找來得方便。”

  父親不語。

  陳康附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下巴往上席抬了抬,父親一震。我看過去,皇上正在問太子話,和樂融融,並未有什麼不妥。

  陳康又把酒杯斟滿,道:“你說這龐天元一把老骨頭,將軍印雖實在,可人卻和風中的燭火一樣,把不准什麼時候就去了。皇上這……又不是朝中無人了。”

  父親笑笑:“十哥莫想太複雜了。皇上還在打我兩個女兒的主意呢!”

  我一驚,聽得愈加仔細。

  陳康道:“十二弟若捨不得,說一聲就是。我倒看走不到這步,總之要打,何苦耽誤一個女兒?”

  兩人又低聲說了許久,我只聽到方州,衛州這些靠南藩邊境的地名。

  酒過三巡,一輪圓月正掛上枝頭,眾人紛紛離席賞月。睿由嬤嬤帶著去和七皇子玩耍了,小丫鬟對我說:“太子爺連同幾個公子在荷池邊吟詩,那才qíng高潔的楊公子據說在列呢。”

  正說著,已經步行至荷池不遠,的確看見有幾個貴公子聚在水榭。也不知誰在chuī蕭,婉轉悠揚。我定睛看,那個chuī蕭的公子神態清朗,眉目如畫,軀體纖長,姿態瀟灑,大有玉樹臨風,飄然遺世孤立之勢。不會錯,正是楊御使的公子楊璠。再一看,陳弘正坐在一旁,含笑看著他,眼裡似沒有旁人。

  我笑著對小丫鬟說:“都是男子,我湊什麼熱鬧。”轉身要走。沒想到還是給陳弘眼尖看到了,老遠就喊我的名字,我轉回去,已有公公過來請我了。

  陳弘心qíng格外好,“念兒,琴都抱在了手,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但笑不語。諸公子一一行禮,我也一一回了過去。忽然一驚,那南藩的將軍也在此列,不過坐角落,開始沒注意。男子白天裡凌厲的眼睛此刻大概是染著酒和風月,柔和了許多,對我行禮,並不多話。

  楊璠看見我手中的琴,輕喝一聲:“這不就是‘太古遺音’?楊某久仰郡主琴藝,不知今日能夠有此榮幸恭聽?”

  陳弘將我叫過來,八成就是知道楊璠想聽我的琴,我怎麼拒絕?

  於是懷抱琵琶,坐在水榭重重紗帳里,輕輕彈開。秋風拂過水麵,漣漪粼粼,琴聲就順著這月下的秋波散了開去。

  彈完一曲,有片刻的寧靜,就聽陳弘先開口道:“仿佛聽聞到拂過千年曠野的古風呢。”

  楊璠微微一笑,心有靈犀地接著,輕吟道:“九重宮闕燕風遙,恍若身臨漠林濤。”

  眾人正yù喊好,就聞一聲冷笑。那個南藩的將軍不慌不忙續上:“未央宮前月明夜,前軍飛騎傳捷報。”

  話音一出,陳弘一定,儒雅的臉上不見任何表qíng。眾人雖不解,可見他如此,也不敢輕舉妄動,於是靜默一片。只有那個藩使仍舊心不在焉地喝著酒。那雙仿佛藏著兩把刀的眼睛時不時掃過陳弘。此刻,遠處的歡聲笑語格外清晰。

  我定了定,撥過琴弦,輕吟道:“都不對,小女方才彈的是一代才女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若要做詩,也該是‘千載琵琶做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席間有人輕咳,氣氛才緩和下來。

  陳弘也來打圓場,“念兒說得對。中秋佳節,歡聚一堂,莫談國事。沒聽准琴音,都該罰。”

  南藩將軍輕笑一聲,率先舉杯自罰,於是眾人重開酒話,不在話下。我也不顧陳弘挽留,堅持離去。

  只感覺身有一直有目光追隨,bī我加快腳步,更不眷戀。

  繞回到到殿前,正等著看煙火,人群微微騷動起來。一騎飛塵,馬上武官也似疲憊不堪。一旁有小侍立刻上前,把馬牽走,那官員也立刻由人引著折去了他處。短短半刻,殿前又恢復了熱鬧,無人牽掛剛才的事。

  我轉過頭,看到十皇叔陳康果真又在和父親私語。父親臉色一直凝重。

  睿奔過來依偎我身邊,問我:“姐姐看什麼那麼出神?”

  我笑笑,“沒什麼,今年中秋好似特別熱鬧。”

  “那是!”睿估計玩得特別開心,“來了藩使嘛,有萊縣的煙花看呢!”

  孩子畢竟小,迅速給那耀眼的花火吸引了過去,歡呼雀躍。我想起方才那男子吟的詩,剛才看到的使者,又聯繫陳弘的反應,只覺得隱隱有什麼事發生,卻又摸不著頭緒。

  思索了一會兒,gān脆放下一切去看煙花。一個小女子,心懷天下無人知,白白cao心罷了。

  正文第三章

  自陳弘那裡隱約打探出來,大臣對南藩的意見也並不統一。

  一派吸取以往以和掩戰的教訓,堅持不同南藩親好,一派則認為大陳國力qiáng盛,何懼一個小小藩邦,只是這幾年風雨不是甚調,糧產不高,有些內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以和親讓宵陽王就此安分幾年,大陳也有時間好好計劃萬一時的對策。

  總之矛盾多多,是和是戰,就等皇上發話。

  那年院子裡的那株桂花開得出奇的好,整個王府都給籠罩在這清慡宜人的氣息里。臨街紅樓揚起靡靡小調,更給這高慡的秋季憑添了幾分世俗的逍遙。

  靜夜,月色極好,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晝。我睡不著,又有些餘熱,gān脆起來去院子裡乘涼。荷池邊一坐,涼風習習,很是舒暢。

  正冥思著,忽聽到極輕微的騷動。我抬頭,見遠處皇宮方向亮起了燈火。

  騷動聲逐漸響亮,火光也在往這邊靠近。我站起來,估計似有皇宮什麼事發生,驚動了禁軍。風轉勁,雲很快就把月亮遮住,大地復暗。

  就那瞬間,糙叢中有驚鳥飛起。我迅速裹緊披肩,低聲喝:“出來!”

  只覺得後頸一涼,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連著我的驚呼一起捂在了我的喉嚨里。身後男人溫熱身軀貼著我的後背,讓我渾身僵硬,微微發抖。

  頃刻間,王府里也鬨動起來。那名男子見機,挾著我退進房內,光上門。一片黑暗中,我清晰地聽到他急促不穩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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