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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明正忙問:“在哪裡?”

  “沙子裡。”靈素說,“被埋在沙子裡。”

  那警員說:“高爾夫球場的一個沙坑裡。”

  ***

  白浩勤是被高爾夫球場的工人發現的。法醫鑑定已經死了有十天左右。靈素一算,她那夜聽到他的哭聲嘎然而止,原來就是他遇害時刻。

  她最近頭腦遲鈍很多,qíng形極其酷似六年前。

  後來李國qiáng神秘兮兮地來告訴她:“聽說,他們傳訊白崇光了。”

  “什麼?”

  小李攤手:“他們本來懷疑宋高,但是白太太一口咬定白崇光,而白坤元卻急著為白崇光開脫,夫妻倆在局裡吵架了起來。你說他們為什麼?”

  靈素冷笑:“有錢人的事,我們怎麼知道?”

  但是她知道。白家兄弟只會為一人糾葛在一起,那就是琳琅。白坤元大概是有所察覺,他畏忌白崇光。

  莫非他清楚琳琅早逝的內qíng?

  夫妻兩人,貪婪成xing,各自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遮遮掩掩,反反覆覆。什麼都顧及到了,卻忘記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是孩子。

  記憶里家徒四壁,可是母親仍然待他們姐妹如珠如寶,吃穿盡力求好。

  聯想到死去的白浩勤,一陣傷感。

  好在只是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他懂的還不太多。

  靈素打通白崇光的電話:“你還好嗎?”

  “還應付得過來。不過你最近最好不要同我接觸的好。”

  靈素笑:“我要怕連累,當初就不會為了琳琅的委託跑到你們家來。”

  白崇光好奇:“說起來,當初她是怎麼委託你的?”

  “她想離開那塊地方。我媽媽教我去找她最愛的人。”

  “我沒明白。”

  “這很簡單。她最愛的人若不愛她,她潛意識裡逗留不去的念頭消失,就會投胎去了。”

  “那她後來消失,就是因為她最愛的人不愛她了?”

  “大概是吧……”

  “白坤元會不愛她。”

  “不是不愛,而不是最愛。他總會更愛權利,名譽,等等等等。那份愛,在白坤元決定得到遺囑爭取家產的時候,就已經不純潔了。”

  白崇光沉默,“靈素,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不是白坤元他們的對手,因為你比他們善良。白大哥,為琳琅屍檢吧。”

  白崇光沉默再沉默。他需要一點時間同手足之qíng告別。

  靈素說:“不要再猶豫了。白浩勉還沒有回家。”

  第二日,許明正來電話,簡短地說:“事qíng有轉折。”

  靈素說:“有了結果,請通知我。”

  終於動手。長眠了九年的女孩即將重見天日,生死之謎,就快有解答。

  每個人在這時都要有極大的耐心和毅力。

  顧元卓見到靈素,說:“你看著有點憔悴。”

  “睡得不好。”

  “天冷了啊。”

  “是啊,十一月了。”

  顧元卓忽然神秘笑道:“你還記得長瑞的那宗單子吧?”

  “記得,我做的。怎麼了?”

  “我上個月悄悄把它拿去參加國際新銳設計師大賽。”

  靈素大驚,“老闆!”

  “當然是以你的名字。昨天消息傳來,得了最具潛力設計師獎。獎金當你半年工資。”

  靈素嘴巴張著閉不上。

  顧元卓自誇:“我真是古今中外獨一無二的好老闆。”

  靈素笑道:“非你莫屬!”

  顧元卓問:“如果給你機會出國進修,你覺得怎麼樣?”

  靈素猛往天上望:“大白天的掉餡餅?”

  顧元卓笑:“認真點。你慎重考慮。”

  “進修回來,是否要給你服務到老死?”

  “那可是一段很長的日子。”

  “我從不低估萬惡的資本主義。”

  手機突然響起來。

  “化驗出來了。”許明正的聲音格外嚴肅,“關琳琅體內含有一種導致心肌痙攣的化學物質。”許明正接著說了一個化學名稱。

  “怎麼攝入的?”

  “法醫說,應該是慢xing服用,然後突然加大劑量。”

  靈素久久沒有出聲。

  許明正說:“靈素,其實你已經明白。”

  靈素輕聲說:“你打算怎麼辦?”

  “已經開始監控宋高。”

  “將來怎麼對孩子jiāo代?”

  “那是父母的責任了。”

  許明正他們應該已經開始行動。靈素不能過問太多。

  滿城淒風苦雨,城裡jiāo通擁擠日過一日,煩躁的人群頭頂著yīn郁的天。

  靈素坐在溫暖的酒吧里,若有所思地聽著歌。

  祥子問她:“你最近挺不開心,生楓哥的氣了?”

  靈素道:“我不會平白生一個人的氣。”

  “那他怎麼一來就急著找你?”

  靈素驚訝:“他回來了?”

  祥子忽然抬頭,“看,他不就在那裡!”

  靈素急忙轉過頭去。蕭楓果正走進酒吧里。一身灰色大衣,穿在身上說不出的恣意瀟灑。

  靈素qiáng行把頭扭回來。

  蕭楓看到她,露出笑意。他走過來坐下:“大伯已經下葬。碑上你同我都是他的義子女。”

  靈素硬生生地說:“謝謝。”

  “大伯給你留了遺產。”

  靈素一聽,立刻搖頭,“我沒資格要。”

  蕭楓自顧說:“你在大宅享有永久居住權,此外還有地產、股票和債券。”

  “不不。”靈素說,“他沒生我,我沒贍養他。我不能要這筆錢。”

  蕭楓不勉qiáng她,“可以捐出去。”

  “也好,捐給失學兒童吧。”

  蕭楓凝視她,“你還在生我的氣?”

  靈素好笑:“我沒生氣。”

  “你給我臉色看總是真的吧?說說,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你知道都不知道?”

  “天下最難揣測的就是女人的心,先知都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

  “是啊。你心裡一定在腹誹,這個女人好難伺候,近則不馴,遠則怨。橫豎都不對盤。”

  “聽聽這口氣。”

  靈素苦笑搖頭,“算了,沒事。不知道也罷。”

  “你又恢復了當初那一臉怨懟的神色。”

  “你抬眼看看四周,又有幾個成年人活得是喜笑顏開的?”

  “靈素,我以為我們倆可以開誠布公。”

  靈素冷笑,“那好,告訴我,你同趙三小姐是什麼關係?”

  蕭楓揚眉,遂笑了起來:“趙瑜?你的耳報神工夫做了十足。我們倆家是世jiāo,訂婚是家長們的意思。後來她喜歡上了一個核物理博士,婚約早在半年前就取消了。”

  蕭楓的笑里充滿了玩味。靈素的臉滾燙一片,在他的目光下如坐針氈。

  蕭楓道:“靈素,你為什麼總是患得患失?”

  靈素別過臉去。

  “靈素,我說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夠了。”靈素道,“你多的好心,也可以去關注幼童孤女。”

  “你以為我關心你是因為你悽慘可憐?”蕭楓終於收斂了笑容。

  “那不然是什麼?我同你又沒有血緣關係。”

  “為什麼非要給關心找一個理由。”蕭楓板起了臉。

  靈素冷冷道:“因為我四肢健全,自食其力,不受人恩惠。”她掏出鑰匙擲過去。

  “還給你。這麼好的地方,我享受不起!”

  她起身就往外走。

  蕭楓跺腳,立刻追了上去。

  靈素跑出火鍋店,往大街上跑。蕭楓追出來,喊她的名字。

  路人紛紛望過來,只見一個女子拔足狂奔,身後男子緊追不捨。兩人年輕俊美,都看上去,倒像是鬧口角的qíng侶。

  靈素一口氣跑到路口,看到一輛計程車開來,立刻張開手去攔。

  就那瞬間,一股力量將她抓住,猛地往後一扯。靈素跌進那人的懷裡,一輛公jiāo車按著喇叭擦身而過。

  蕭楓臉色蒼白,驚怒jiāo加,表qíng凶煞得嚇人。他的力氣大的出奇,死死抓住靈素的胳膊,冒火的雙眼幾乎在她身上盯出dòng來。

  靈素瞅著他五官全都扭曲的表qíng,一腔怒火不知怎麼的熄滅了,突兀地哈一聲笑了出來。

  她運動過後的臉上泛著紅暈,笑聲清脆,容顏明媚,色若chūn曉。

  蕭楓咬牙切齒:“你,你,你簡直是生來克我的。”

  靈素笑得渾身發抖。蕭楓一把將她抱住,低頭狠狠地吻下去。

  就那一秒,蕭楓感覺手臂被一股力量一震,靈素就已經從臂彎里鑽了出來。

  明麗的女郎巧笑倩兮,充滿挑釁。

  “蕭楓,要想得到我,那就得追過來。”

  靈素轉身攔下一輛計程車,瀟灑而去。

  ***

  那一夜有雨。秋日的雨,纏纏綿綿,寸寸寒心。靈素裹在被子裡,時而微笑,聽著雨聲入眠。

  夜很長,她睡得很淺。

  夢裡母親來訪,含笑道:“我可總算放心了。”

  然後是妹妹,活潑道:“姐姐,我真替你高興。”

  最後一個出現的人,是靈素沒想到的。

  琳琅還是六年前的模樣,長發白裙,輕逸出塵。她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靈素,你辛苦了。”

  靈素問:“你沒投胎?那這些年來在哪裡?”

  “我一直徘徊在無明之夜裡。等待著這麼一天。”

  “那是什麼地方?”

  “呵呵。那是生死jiāo界之處,許多心事未了不肯投胎之人,都流轉於那裡。那裡沒有光明,亦感覺不到時間。一切都是渾渾噩噩的。”

  靈素笑起來:“形容得,似乎就是人間。”

  琳琅也笑了:“如今我該走了。他們說,我來世的ròu身早在九年前就已經降生為人,只因我不肯投胎,那孩子一直痴痴傻傻的。如今真相大白,我就要走了。靈素,我祝福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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