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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錘定音。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突然響起椅子翻倒在地的聲音,白崇光站了起來,已經面色鐵青,眼露紅光。

  他粗著嗓子發問:“這是什麼東西?”

  白坤元淡淡道:“這不是東西,這是琳琅的遺囑。”

  他將那張紙細心折起來,輕柔地放進文件夾中。

  “崇光,別這麼輸不起!”童佩華笑眯眯道,“這幾位工作人員不是都已經證明了嗎?這確實是琳琅親筆書寫的。”

  白崇光推開要拉他的白坤芳,衝到白坤元面前。“我不相信,琳琅那個時候……”

  “琳琅那個時候雖然病著,但是心臟病不影響她立遺囑!”白坤元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童佩華道:“崇光,琳琅把股份給了姨媽,那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啊。”

  白崇光眯起眼睛:“剛剛不是才找醫生證明大嫂得了老年痴呆,按照白家規矩,她的股份都暫時由白坤元支配嗎?這可不就是,琳琅的東西就是大嫂的東西,大嫂的東西,就是他白坤元的東西?”

  白坤芳看不下去,也站了起來:“白崇光,你別說了,給自己留點臉面吧!”

  白坤元面色鐵青,緊閉雙唇。童佩華笑道:“崇光,什麼琳琅的坤元的,這都不還是白家的嗎?這一家人……”

  “是啊!”白崇光打斷她,“你也快成白家人了,也跟我說起一家人來了。”

  靈素緩緩抬起頭來。

  童佩華再好的涵養,也終於被得罪,“白崇光,成王敗寇,你有點風度行不行?”

  白崇光大聲頂了回去:“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怎麼對得起琳琅的在天之靈!”

  “白崇光!”白坤元大喝一聲。

  “你給我知道一點分寸。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你還有什麼苦衷就全說出來,別到時候讓我落得一個迫害小叔的罪名。我白坤元做事向來有章有法,我今天任你挑骨頭!”

  有長輩開口:“阿光,你這何苦。白家也沒虧待你。這怎麼弄得要被趕盡殺絕了似的。”

  白崇光一臉悲憤,咬牙不答。

  童佩華道:“遺囑是沈小姐這個局外人拿出來的,證實了真實xing和法律效應。這還有什麼漏dòng?”

  白崇光的目光終於落到靈素身上,“沈靈素?”

  他這三個字念得咬牙切齒,讓靈素遍生寒意。

  “她哪裡是什麼局外人?她分明是被白坤元迷了心竅的一個女孩子!什麼通靈,什麼異能?沒準全都是白坤元自編自演的一場戲!來歷不明,妖言惑眾……”

  “夠了--!”白坤元猛地一拍桌子,滿場人都給嚇得大氣不敢出。

  “宇生。”

  “在。”那個陪同靈素來此的男子應道。

  “你帶他出去吧。”

  白崇光搶先笑起來:“趕人了?倒真是gān脆利索。我不用人帶,我有腳自己會走!”

  他正了正領帶,挺直腰板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誰也沒看。

  白坤芳哎了一聲,起身追了過去。

  會議室里的氣氛終於稍有緩和,議論之聲響起,白坤元又開始jiāo代一些事宜。

  這些聲音傳到靈素的耳朵里,全都成了嗡嗡之聲,像是有一窩的蜜蜂在耳朵邊飛。她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緩解不了那股頭暈的感覺。背上的汗已經濕透了衣服,額角的汗也滑落進頸里。

  她用盡全身力氣,緩緩鬆開緊握成拳的手。掌心陣陣刺痛。

  童佩華關切的聲音喚回了她一點神智:“靈素,你不舒服嗎?”

  靈素茫然地抬起頭,童佩華那張放大的臉讓她不自主地往後縮了一下。

  “怎麼了啊?流了這麼多汗。”童佩華的手已經探上了她的額頭,“呀!好燙啊,發燒了!”

  白坤元停下議論,走過來。靈素還來不及瑟縮,又被他摸著了額頭。

  “是有點燙,不會是昨天著涼了吧?你這孩子,不舒服也不說一聲。快叫醫生吧?”

  “不用了!”靈素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推開二人站了起來,“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我走了。”

  她幾乎是奪門而出。白坤元急忙吩咐助手去送她,那人追出大樓,卻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

  溫書假這幾天,對於許明正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中途曾耐不住去找過靈素,可是家裡黑燈瞎火,敲門也沒人應,又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那日,望穿秋水,終於在考生中找到那個倩影。

  可是走近了,嚇了一跳。靈素似乎瘦了許多,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眼神黯淡,仿佛大病一場。

  “靈素,你病了嗎?”

  靈素笑了笑:“刻苦讀書,最後衝刺。”

  許明正一臉擔憂:“何必呢?你的實力自己清楚的嘛!”

  靈素淡淡道,“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七月考場,外面酷日鳴蟬,裡面學子灑汗。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時鐘滴答,聲聲促人。

  許明正答到一半,不放心地去看靈素。她正專注飛書,比剛才jīng神了許多。他稍微放心。

  最後一門的結束鈴響起,靈素收拾好鋼筆,默默走出考場。同學們聚在一起對答案,她置若罔聞,徑直走出人群。

  許明正追了出來,“靈素,我家有車,送你回去!”

  靈素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去醫院。”

  “那就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不用!”靈素邊說著邊加快腳步,過了馬路轉過街角。

  小許是個好人,她已經受他太多恩惠,無以為報了。

  到了醫院,妹妹正在睡著。她在chuáng邊坐了片刻,才依依不捨地起身。

  辦公室里,醫生告訴她:“她現在這樣,做手術還是太勉qiáng了。”

  “怎麼會一直惡化?”

  “唉,這病拖了太久了。”

  靈素忽然輕聲問:“醫生,請教一下。如果一個從來沒有被查出有心臟病的人,突然發病住院,搶救後可以下chuáng,卻又在第二天發病去世。這合理嗎?”

  醫生有點摸不著頭腦,“也不是沒可能。但那個人應該是症狀非常嚴重,怎麼會之前一點都沒察覺呢?”

  靈素也嘆息似地說:“是啊,怎麼會沒有察覺。”

  第二日估分填志願。靈素提筆久久不動,弄得許明正也什麼都做不成。

  “靈素,早說好了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靈素笑著拍了拍他,“男兒志在四方,跟在女人身後跑算什麼?你媽不是一心想讓你去清華,你舅舅在那裡做事。”

  許明正臉有點紅,“我這分數上清華還是要冒險。你想好了去哪裡了嗎?”

  靈素左手緊捏著寫著估計出來的分數的紙條,看著厚厚一本目錄,閉上了酸澀的眼睛。

  許明正關切道:“你不舒服嗎?你這幾日好像有心事。”

  靈素緩緩張開眼睛,問道:“明正,你說我聰明嗎?”

  許明正笑了,“怎麼這麼問?你當然聰明,你成績那麼好!”

  “會讀書是勤奮,不是聰明。”

  “靈素,你想說什麼啊?”

  靈素鬆手丟下紙條,拉過志願表,“瞎了那麼久,終於明白了。”

  她填下學校的名字。

  ***

  通往白家的楓丹路已是夏季光景,油菜花早已經謝了,山林一片綠色,幽靜中可清晰聽見翠鳥在枝頭鳴叫。

  住在這樣優美環境裡的人,其實大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為了維持這些享受,反而更得jīng明狡猾,一分一厘都計算得清清楚楚。

  靈素慢慢走在林蔭下,時不時停下來看看風景。山里再是涼快,徒步走到白宅門口,也出了一層薄汗。她拭去了汗水,按響了門鈴。

  裡面很快有人回應:“請問找誰?”

  靈素道:“我找白崇光先生。”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請進吧。”

  靈素走進大宅里,不意外地看到白坤元正從樓梯上走下來。

  白坤元對她友善地笑:“高考結束了吧?考得如何?”

  靈素淡淡說:“我是來找白崇光的。”

  “崇光已經搬出去了。”白坤元想拉靈素坐下,靈素一動不動,他也只好站著。“那天爭執過後,他回來收拾了東西就搬走了,我們也有陣子沒見著他了。你找他什麼事?”

  靈素說:“我是來向他道歉的。”

  白坤元笑,“為什麼道歉?”

  靈素抬起頭看著他,“我一時不慎,做了錯事,傷害了他的利益和感qíng,我當然要向他道歉。”

  白坤元的笑臉終於隱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靈素,我們上去說話吧。”

  靈素順從地被他拉上樓,走進了琳琅的房間。

  房間擺設還是老樣子,家具依舊一塵不染,全然不似主人已經去世三年的樣子。

  靈素嗤笑,“怎麼來這裡,這豈不是讓你的良心更不安?”

  白坤元聲音不見起伏:“靈素,你在說什麼啊?”

  靈素直視他的眼睛,那雙讓她呼吸窒緊的深邃的眼睛。

  “白坤元,琳琅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白坤元微皺著眉,“靈素,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話裡有話。”

  靈素說:“我歷來淺眠,遺囑公布前一夜卻是睡得格外沉,連窗戶開了都不知道。”

  白坤元抿著唇。

  靈素悽然一笑,“白坤元,我看過遺囑的。那5%的股份,琳琅是決定給你兄長白崇光的。”

  白坤元眼裡閃動著的溫柔漸漸褪去,恢復了初次見面時的冷漠疏離。靈素看著,覺得刺痛,陣陣都疼在左胸里。

  “你都知道了……”白坤元說。

  靈素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多說無益,卻管不住嘴,心口四處撞擊多日好不容易得發泄的感qíng洶湧地瀉了出來。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不信我有異能,白崇光說的,來歷不明,妖言惑眾。我這人心術不正,專事欺矇拐騙。我迷戀上了你,我成了瞎子,什麼都看不到。那天我聽到那遺囑,覺得像死了一回,眼睛倒開始漸漸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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