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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真冷汗潺潺。
摩根不懂中文,湊過來問:“他們在吵什麼?”
敏真對他翻白眼:“離婚夫夫關於育兒問題的爭吵,你是不會懂的。”
“是,我監護失責。”江雨生冷笑,“你在這裡大宴賓客,佳肴美酒,漫天煙火。小孩子沒有經受住誘惑,都是我這個家長管教不周。”
顧元卓怒道:“說得好像我以故意引誘她過來似的。我又不知道你們就住在對岸。早聽說你和郭信文重修舊好,現在都把他家房子當自家住了。你們關係那麼親密,他怎麼不幫你看管好孩子……”
“我住哪裡關你什麼事?”江雨生怒道。
“那我選擇在這裡舉辦宴會也不關你的事。”顧元卓道,“這裡本來是我家舊宅,你沒有忘了吧?”
怎麼會忘?
江雨生甚至還記得庭院裡那顆刻著他們倆名字的樹的位置——它如今已蓬蓬如蓋了。
回憶如一把殺人的刀,捅出決勝的一記。江雨生敗下陣來。
“我們走。”江雨生轉身,一把拽起敏真,朝大門口走去。
敏真哭喪著臉,朝顧元卓遞去求助的目光。
顧元卓一怔。
江雨生這就要走了?
分別六年,一朝重逢,三言兩語吵完,翻臉告辭。
他們兩人的關係竟然惡化至此?
“等等!”顧元卓猛地反應過來,拔腿追過去,“雨生,等一下……”
“等什麼?”江雨生將敏真推上車,自己坐進駕駛座,“還等你招警告這兩個孩子非法入侵嗎?”
顧元卓忽而低嘆:“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天空中絢麗的煙火和後院傳來的陣陣掌聲與歡呼,成為了尷尬的絕佳配樂。
江雨生根本不敢扭頭去看顧元卓的臉。
他顫抖著手,錯了兩次才把鑰匙對準了鑰匙孔,發動了車。
雪白的跑車發出低沉的咆哮,如一隻夜鳥,轉眼就沒入幽藍的夜色之中。
顧元卓站在門口,難掩失魂落魄。
“嘿,哥們兒。”摩根走過來拍肩,“沒關係,教授確實比較難追。我也努力好久了。”
“…………”顧元卓將兩把眼刀插在這楞頭小子的腦門上。
***
江雨生一路把車開得風馳電掣。
敏真緊抓著安全帶,嚇得腦門手心都是汗。
等平安抵達郭宅,敏真手腳發軟地爬下車。
“你被禁足了!”江雨生沒打算輕易放過她,“我給你太多自由,是我的錯。現在我要趁著你還有兩年才成年,好生管教一下你。這車我沒收了。接下來的地中海之旅也取消。我會給你布置功課。你要打工也行。總之,這個暑假,你乖乖跟我回國,哪裡都別想去!”
敏真又要哭出來:“舅舅,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是貪玩,我只是去找顧叔叔而已。好多年沒有見他了,我很想他……”
“如果你沒有見到他呢?”江雨生嚴厲地問,“如果有人在你的酒里下藥,把你帶走了呢?你想過後果嗎?上個禮拜新聞里才播過一個高中女孩去酒吧玩,被人下藥□□還分屍了。”
敏真不由得抱怨:“舅,我覺得你把這事說得太嚴重了。顧叔叔的這個晚宴非常正規,不是什麼聲色場所。”
“你就確定沒有危險?”江雨生喝道,“你仗著自己腦子比同齡人聰明,總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舅舅!”敏真終於忍不住反擊,“你今天不對勁。從一開始和顧叔叔吵架,你就在小題大做!”
“你還要狡辯?”
“本來就是!”敏真叫道,“我不知道誰惹你不開心,可你分明就是拿我們倆做出氣筒。我偷跑去他的宴會,是我的不對。你卻得理不饒人,提著機關槍就一通掃射。顧叔叔可不像你這樣不講道理。他還說一直很想我們呢。沒想轉頭你就對他發火。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簡直就是更年期發作!”
說罷,也不聽江雨生繼續訓話,甩頭奔上樓,還把房門甩得震天響。
江雨生氣得直喘氣。
“更年期對上青春期。”
郭信文穿著睡衣,靠在廚房門口,手裡還端著一杯牛奶。顯然,他剛才聽到了爭吵的全部內容。
江雨生苦笑:“讓你見笑了。她正在叛逆期。”
郭信文輕聲道:“你關心她。她知道的。只是孩子大了,要給她一點空間和自由。”
“我只是想保護她罷了。”江雨生難免神情寥落。
“而她也不過是想見一見顧元卓。”
“你看起來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郭信文說:“在你進城辦事的時候,有關顧元卓的新聞鋪天蓋地。連國內的朋友都發消息聯絡我。”
江雨生苦笑。
有緣千里來相會。跨過半個地球,他們都能撞上。
郭信文說:“原來NEX&G也是他的公司。許幽主要負責主持原來那家手機軟體開發公司,他則做遊戲。想不到他徹底轉行,另闢蹊徑,竟然成果不菲。”
江雨生沒有看過顧元卓的新聞,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風光。
方才所見的顧元卓,也並沒有華服在身、呼奴使婢。
當然,時間太過倉促,他也太過驚慌,根本沒有怎麼仔細去看。
屋內太悶,江雨生覺得透不過氣來。胸腔里好似關了一隻貓,正在撕咬抓撓,令人片刻不得安寧。
他穿過大廳朝後院而去。
工人效率極高,派對留下來的狼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收拾乾淨,只有印著凌亂腳印的沙灘見證著先前的狂歡。
江雨生站在露台邊。
深夜清涼的海風習習而來,吹透他薄薄的襯衫。汗水蒸發,皮膚上泛起陣陣涼意。
對岸燈火依舊明亮,煙花卻已謝幕。飄渺的樂聲隨著海浪的節拍陣陣傳來。
還是那番繁華景色,可如今看在眼中,感受卻截然不同。
“你還好嗎?”郭信文跟了過來。
“我能有什麼不好?”江雨生嘲道,“活這麼大,又不是沒有和人吵過架。”
郭信文說:“我剛才讓秘書查了一下。顧元卓原來早就把對岸的房子買回去了。他選在那裡舉辦慶典,在媒體前初次露面,想來都是有意為之的。他那是做給我看的。”
江雨生下意識想替顧元卓辯護,可心裡也覺得郭信文並未說錯。
顧家敗落,雖說不是郭信文親手所為,可也有誤導之則。顧元卓不會不向郭家討回這筆債。
所以,遊戲的副本里,終極關卡才設置為郭宅麼?
因為這裡才是顧元卓光復家族,報仇雪恨的最後一站。是他心底永遠的芥蒂,從不癒合的傷疤。
“別擔心。”郭信文看出江雨生的擔憂,“我會處理好和他的矛盾糾紛,絕對不會牽扯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