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頁
她靠著柱子,眺望著外面的星空。
都市的星空很黯淡,今天好像還是七夕呢,卻很難辨認出牛郎織女星。
今夜,任勤勤確定,自己終於躋身於當年嚮往過的社交圈,完成了階層的跨越。
可也全給沈鐸說中了。等真上了桌才發現,桌上的菜並不合她口味。
任勤勤忽然懷念自己的辦公室,懷念學校的實驗室和食堂,懷念和老師同學們有說有笑,在休息室里煮火鍋的日子。
那種平淡而真摯,樸實而踏實的生活。那一種撥開了喧囂浮華,鬧市之中難尋覓的安寧。
任勤勤掏出手機看時間,卻發現沈鐸不知什麼時候給自己發來了一條微信。
一句詩:「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任勤勤莞爾,回道:「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是呢,今天是七夕呢。
徐明廷也是有心了。
也就是這一瞬,任勤勤突然問自己:我在幹什麼?
任勤勤,你從來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你想要什麼,哪怕赤手空拳也會去搶奪。不過七年,你就已坐在了你曾嚮往的桌子邊吃飯了,不是嗎?
那你為什麼在愛情上這麼優柔寡斷,瑟縮膽怯?
徐明廷難道不知道你會婉拒他嗎?可是他依舊勇敢地追求。你卻只會自哀自怨地任由機會從手中流失。
最差的結果,也不過一輩子做他妹妹。即使那樣,你也會是這個時間上最幸福的妹妹。
那為什麼不勇敢一點,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任勤勤朝著星空笑了,籠罩許久的憂鬱之色一掃而空。
她轉身,踩著堅定的步伐,朝著酒店大門奔去。
就在任勤勤離去後,徐明廷握著一支扎著緞帶的盒子,來到了走廊里。
走廊里空無一人。
馮燕妮看了一眼手機,噴出一口香檳。
任勤勤:「我去找沈鐸表白!」
*
車窗外,都市燈光正飛速倒退,任勤勤撥通了沈鐸的電話。
「你在哪……」
「勤勤呀!」電話里冷不丁地爆出大嗓門,還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怎麼聽著像郭孝文?
「郭二哥?怎麼是你接了電話?沈鐸他……」
「啊哈哈哈哈!」郭孝文在那頭髮出極有魔性的大笑,通過電波都能聞到那一股熏人的酒味兒。
「哥哥我今天好開心呀,勤勤。我呀——訂婚啦!」
「什麼?」任勤勤驚喜地大叫,「你求婚了?什麼時候?師姐來C市?」
「勤勤?」果真,江敏真的聲音替換了郭孝文,「我今天下午剛回國,郭孝文就突然……你先過來吧,我要給你看戒指……」
電話那頭人聲嘈雜,一群醉漢嘻嘻哈哈。任勤勤花了一番功夫才打聽到他們聚會的俱樂部,讓司機中途改了道。
那私人會所位於城郊江邊一處風景極美的地段,今日閉門,只服務郭孝文他們這群客人。
男人們都已喝得東倒西歪,衣衫不整。江敏真和郭孝文這對新出爐的准夫妻卻不知道跑到哪裡親熱去了。
任勤勤從這群人嘴裡套不到半句有用的話,最後還是酒保指路,說沈鐸剛出門去後院了。
酒保還很體貼地叮囑了一聲:「沈先生幫郭先生擋酒,被他們灌得厲害。」
任勤勤聽了越發有種不祥的預感。
後院臨江,燈影搖曳,滿江粼粼月光閃爍,如息落了無數隻螢光蝶,美不勝收。
任勤勤撥通了沈鐸的手機,沿著花草扶疏小徑尋著鈴聲而去。
腳下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是一株被拔起來的草。
任勤勤滿腹疑惑,循著手機鈴聲找過去。
沈鐸正靠著池塘邊的柱子坐著,伸著大長腿。月光照得他俊朗的側臉輪廓分明。
任勤勤定睛一看,心裡咯噔一聲。
好傢夥!附近的花圃都被沈鐸薅過了一遍,拔起來的草丟了一地。
這個男人難道又解鎖了什麼新酒瘋?
「沈鐸,」任勤勤壓低聲音,「好端端的你拔草幹嗎?」
沈鐸抬起了頭。
景觀帶的暖黃燈光落在他臉上,劍眉星目,薄唇總顯得有些凌厲,可帶著酒氣的眼眸卻很溫柔。
「我在找一樣東西。」
任勤勤打量著滿地狼藉,「那,找著了嗎?」
沈鐸嗯了一聲,將手裡的一根草遞到了任勤勤面前。
「給你。」
那是一根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狗尾草。
*
這么小一根狗尾草,黑燈瞎火的夜裡,也不知道沈鐸是怎麼從草叢裡翻找出來的。
「你知道這草的意思嗎?」任勤勤輕聲問。
沈鐸仰著頭,英俊的面孔帶著脈脈溫情,說:「我喜歡你。」
任勤勤只覺得此情此景,很不真切。
她走過去,坐在沈鐸身邊。
沈鐸的襯衫被酒水打濕了大片,緊貼在胸口,一股熏人的酒氣撲面而來。
「還行嗎?」任勤勤問,「喝到哪個程度了?是要對詩呢,還是要對唱?」
沈鐸既沒有出口吟詩,也沒有放聲歌唱,只是默默地看著任勤勤。
那眼神,就像月下萬里清波的海洋,蘊藏著無數不可訴說的情緒。
「是我呀。」任勤勤伸手在沈鐸眼前晃了晃,「回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