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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鐸扯開領帶,丟在惠姨手裡,趿著拖鞋走進了客廳。

  *

  這是任勤勤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

  沈鐸才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暑意,可吊著的眼角里又寒氣逼人。滿屋子躁動的火氣都被他一句話給摁滅了。

  今日客廳光線充足,沈二公子看著年輕又英俊。可任勤勤確定這人的戾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和打光無關。

  他眉心被任勤勤砸出來的印子早就消了,眉頭皺出一條紋路,好像那眼睛只是閉上了,隨時還會睜開。

  普通人一臉「我很煩」只會討人嫌,可沈鐸擺臭臉色卻會讓人怕。

  任勤勤甚至注意到了沈家母女眼中流露出來的畏懼。

  蔣宜女士年過半百了,先前像尊菩薩一樣坐在雲端,看女兒出面吵架。可現在對著兒子,她渾身都繃緊了,嘴角不自在地抿了起來。

  連親媽都怕他,這沈二公子是什麼人物?

  「怎麼都不說話?」沈鐸坐進沙發里,翹起了長腿,「出了什麼事?我在外面的時候就聽見姐在嚷嚷。」

  「也不是什麼大事。」蔣女士氣定神閒道,「英姐的女兒說,她看到傑米拿著剪刀追狗,就過去阻止。你姐沒看清,還以為她把傑米踢倒了,就去找她理論。女孩子嚇到了,也把你姐推了一跤……」

  任勤勤瞪大了眼。

  乖乖,她可算長見識了。

  原來蔣女士才是一位深藏著功與名的宅斗高手!

  好一招乾坤大挪移,打得那個眼花繚亂,真真假假混成一鍋湯給你端上來,看你怎么喝。

  她任勤勤要跳出來說蔣女士胡說,蔣女士也能抱著聖經指天發誓她講的全是客觀的大實話。

  是你說我外孫追狗,我們確實都沒看到。可你踢了孩子又推了我女兒,是有人證的。哪一句話說得冤枉你了?

  蔣女士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像這小妹妹說的那樣,那確實是傑米的不對。她踢了傑米一腳,就當是替我們教育他了……」

  「等等!」任勤勤再不替自己辯解幾句,這頂燒紅的鐵帽子就要扣頭上摘不下來了。

  「您外孫拿剪刀傷了狗,是他親口承認的,沒有什麼如果不如果。這帶血的剪刀就放在茶几上呢,物證也有了。他要是現在反口——宜園到處都有攝像頭,調出來看看,真相大白。而且,我也沒踢他。他追著狗不放,我為了救狗,只好絆倒了他。」

  「你……你還推了我!」沈媛死咬著最後一點。

  任勤勤丟了一記白眼過去:「阿姨,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朝我臉上招呼。我躲不過,還不准推開你呀?我的臉沒有你的厚,挨打了是會疼好嗎?」

  辯解還不忘倒挖苦一把,這左右開弓打得沈媛不知道先反駁哪一句的好,腦子已有點運轉不過來了。

  「你要不踢……絆我兒子,我怎麼會打你?」

  「那你一開始就不該放任你兒子虐待小動物呀。」

  「他還只是個孩子呀!」沈媛爭不過,只得祭出了萬年金句。

  任勤勤正想回敬一句「可又不是我生的呀」,沈鐸笑了起來。

  這位大爺一笑,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了。

  任勤勤不清楚沈鐸的底細,可也直覺這男人笑起來怪滲人的,識趣地隨了大流。

  「腿子怎麼樣了?」沈鐸問。

  惠姨低聲說:「小趙帶它去獸醫院了。說是皮肉傷,正在包紮傷口,沒有什麼大礙。」

  沈鐸點了點頭,朝外甥勾了勾手指頭:「傑米,到小舅這裡來。」

  小男孩本能地露出戒備的目光。

  沈鐸卻笑得算是和藹可親:「來呀。讓小舅看看,你跌到哪裡了?」

  「去,讓你小舅看看。」沈媛把兒子往弟弟那兒推,「小鐸你瞧瞧,他都摔得流鼻血了。什麼人,對孩子下這麼狠的手……」

  沈鐸把外甥拉了過來,端詳著孩子的臉,笑道:「你行呀,幹嗎欺負小狗?」

  傑米看小舅好像並不生氣,又嘚瑟起來:「我就是看它毛好多,怕它熱,想給它剪毛來著。」

  「那怎麼把人家弄受傷了?」

  「不小心剪破皮了嘛。」傑米不以為意,「媽媽說沒事的。後來小狗跑走了,我去把它找回來。這個姐姐撿到了小狗不肯還給我,還罵我。小舅,她真討厭,你趕快把她趕走嘛!」

  「嗯嗯。」沈鐸隨口應著,撥拉著孩子捲曲的淺褐色頭髮,「挺能耐的,都知道給小狗剪毛了。你知道小狗被你剪破皮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沈家母女驟然變色。

  說時遲那時快,沈鐸不等外甥回答,就已抄起了茶几上那把剪刀,拎起孩子的一撮頭髮,咔嚓就是一剪刀。

  「沈鐸——」

  一時間,蔣女士的怒喝,沈媛的尖叫,還有傑米後知後覺的大哭,爆成一波聲浪,沖向四面八方。

  任勤勤傻眼了。

  「你瘋啦!你瘋了嗎?」

  沈媛飛撲上去奪剪刀,蔣女士則把外孫搶回懷裡。兩位女士都嚇得面無人色,迭聲唾罵。

  「他是你外甥啊!你發瘋也要有個限度!」

  「他不是喜歡給狗剪毛嗎?」沈鐸似笑非笑,「讓他自己也體會一下不好嗎?」

  沈鐸那一剪子貼著髮根下刀,再深一點就能把頭皮給剪一塊去。既沒傷著,又把孩子給教訓了,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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