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迎出來的除了海東媽,還有海劍鋒和挺年輕的女孩。海劍鋒起先沒看到副駕駛座上是歸曉,倒是海東醉到不行了,抱著那個年輕女孩時還回頭含糊不清地念叨:“小姨子,別走……別走……等哥明天再去找你……”

  海劍鋒驚訝,借著車前燈的光,辨清是歸曉後,傻了半天,到窗邊上問:“歸曉?還記得我嗎?”歸曉笑:“廢話。”

  海劍鋒感慨萬千:“前兩年我在大連呢,聽他們說你回來同學聚會,沒見到你,還挺遺憾。你那什麼……那什麼……”那什么半晌也沒吐出完整的話來。

  海東吼了聲:“海劍鋒,你可別惦記歸曉了,那是你晨哥媳婦。”

  海劍鋒急著辯解:“什麼啊,哥,我這不見著老同學激動嗎?”

  海東摟住路炎晨的肩:“和你說,我弟弟從初一,初一一開學就看上你媳婦了,可不敢說啊。你媳婦一張照片就在chuáng頭上,從畢業擺到現在,白襯衫,紅背帶褲……”

  院兒里氣氛變得古怪。

  海劍鋒猛看到歸曉就顧著高興,也沒深想她怎麼會在這兒,在路炎晨車上,聽海東這一說,只覺得局面不可收拾:“沒,別聽我哥胡說。”

  當初歸曉和路炎晨早戀得很小心,知道的沒幾個人,就連海劍鋒都是在歸曉初中畢業後聽說的,那時也見不到歸曉了。後來又聽說倆人分手——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這麼久過去竟又在一塊了。他這心qíng起伏太大,一時不曉得如何掩飾這尷尬,粗糙的男人臉上竟襲上一抹紅:“沒想到,你最後還是跟晨哥了。真好啊,這都能再回來,真不容易。”

  歸曉餘光里是路炎晨,對海劍鋒笑笑,算是遞了個台階。

  這種事,歸曉不是沒碰到過。

  前幾年高中同學聚會,大家還在飯桌上互相揭穿,誰誰暗戀誰,在宿舍熄燈後,láng嚎什麼名字。暗戀的人大大方方自嘲一笑,被暗戀的也順水推舟驚呼著“原來你暗戀我,怎麼不早說呢?早說說不定就成了啊。”

  眾人再報以鬨笑,都是對青chūn期的回憶和懷念,誰也沒想如何。

  路炎晨手指勾著車鑰匙到海劍鋒身後,捋他的後腦勺:“明天把照片送過來。”

  海劍鋒臉更紅了,徹底憋紅了:“沒,晨哥你別誤會,早不擺著了……”二十八的一個大男人被自己堂哥的酒後真言bī到這份上也是倒了血霉,海劍鋒最後一咬牙,算了,現在就去拿吧,反正他家就在隔壁。

  最後,照片真送回來了。

  場面極詭異。

  歸曉弄得像自己偷qíng似的,接過海劍鋒遞來的裝著她照片的相框。真是初中的她,是夏天,短袖襯衫,細長帶子的紅色背帶褲。

  車開離村子,土路顛簸,光線不好,她還在仔細看手裡的相片,摸了摸裡邊自己的臉。那時真小啊,臉小也尖,再翻下鏡子看現在的自己。遠不及年少時。

  “他怎麼有你照片?”

  歸曉搖頭:“不知道,好像這照片是老師照的。可能他和老師要的吧……”

  去合唱團比賽路上?好像是。

  迎面開來一輛卡車,驟然的燈光讓路炎晨直覺眯起那雙眼:“還挺有心。”

  她識相地將相框倒扣在腿上,不敢看了。

  車道左側是運河,右邊望出去是大片農田。

  這夜裡的天是墨青色的,透著冷。

  田地里舖著白色塑料薄膜,隔沒多遠就有磚頭或是黑色鐵棍壓著,無邊無際的白,一望望出去老遠,隱約能見到遙遙的一排樹影之後還有。歸曉剛認識孟小杉和海東時,騎車玩時路過這裡,還問過鋪塑料布是gān什麼的,海東說是為了增溫保水、提高土壤肥力。

  “我聽海東叫孟小杉名字,特別心酸,怕他忘不掉孟小杉,”歸曉心裡有些悶,“可看到他有女朋友了也心酸,他怎麼就真把孟小杉給放下了呢?”

  這種想法對海東很不公平,歸曉都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路炎晨報以沉默。

  男人之間的友誼和女人完全不同。對於海東的感qíng生活,他只在某年的電話里和路炎晨含糊帶過一句“孟小杉跟秦楓結婚了”,就再沒說別的。路炎晨也沒再多問,這就像他和歸曉分手也從沒對海東jiāo待,海東還是從孟小杉那聽說的一樣。

  所以在路炎晨眼裡,海東都有女朋友了,這事兒當然就過去了。

  但看歸曉的樣子應該從孟小杉那聽到挺多細枝末節的女人心事,信息太不對等,他就也不好發表任何看法。

  “如果在二連浩特我沒丟車,沒找你幫忙,是不是我們就不會在一塊了?”歸曉想想,覺得很傷感,“會不會你就和趙敏姍結婚了?”

  路炎晨久久沒有開口。

  女孩的心思他不懂,但他懂歸曉,她小心思多,從小就愛東想西想,漫無邊際。倘若不在一開始有苗頭時控制住,到最後一定泛濫成洪。

  路炎晨將安全帶解開:“去後邊說。”

  歸曉還在傷感著,被他突然這麼一截斷……她又不是小孩,不懂這些。

  過去坐在他自行車前橫樑上,依偎在這運河邊的寒風裡親親我我的事不是沒做過。可那時單純,最多就是接吻,現在——

  等她撞上車門,門自動落了鎖。

  車內昏暗,儀錶盤泛出漂亮的藍光螢光,電台的聲音被他早調到最小,費力氣去聽才能聽得清是訪談節目。他身上的氣息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臉近前,將將要挨上的距離:“你要不去二連浩特,我也不會回北京。懂了嗎?”

  他就是為了她回來的,沒別的原因。

  如果沒有歸曉,他大可以直接留在二連浩特,等趙家憋不住了自然會要退婚。可他不能拖,拖不起,人生苦短,他拖得都是自己和歸曉的時間。從開口讓她幫秦小楠找學校就抱著想要重新開始的念頭,在二連浩特機場看她牽著小孩走進安檢口,他就知道,這麼多年對她的感qíng沒減過半分。

  本想解決一切,讓歸曉毫無察覺地重新和自己開始,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那天她問他,你是不是要結婚了?當時什麼都沒解決,他不能騙她說沒有。

  對她,他從未說過一個字的謊話。

  借著月光,歸曉能看到他短短的頭髮茬,清晰的五官,再往下,就是襯衫領口了。

  她輕動了動唇,也對他小聲jiāo待了實話:“其實我這次去二連浩特,就算不丟車也會找你。兩年前我就和huáng婷要了你的電話……”因為想見他,哪怕死皮賴臉見一面也好。

  路炎晨盯著她的眼睛。

  歸曉又輕聲說:“你的號碼,我都能倒著背了。”

  路炎晨一句話都沒說低俯下頭,他的舌頭從她唇間越過去,去找她的。掌心在她長發下柔軟細膩的皮膚上摩挲著,親到後邊,他將她的舌頭帶出來,在空氣里吮著,涼颼颼的空氣讓感知被無限放大。

  她隱隱能看到,兩人是如何吮吻的動作。

  車外的風聲很大,卻和糙原上的截然不同。深夜糙原的風讓你聽到的是遼闊和蒼涼,而這裡,再大的風都會被困在一排排高聳的楊樹間,迴旋著,打出沉悶的風哨,像在困著你,將年少的路晨重新綁回這深冬的運河畔,綁在她身邊。

  歸曉穿得羊絨衫是在領口jiāo叉系帶的,他上午解開過一次,此時倒是輕車熟路。三十出頭的男人了,對著心愛的姑娘還像是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上午稍稍窺探過她身體的某部分,就會想,想試,想要,要她每部分都成為自己的。

  吻得不可收拾,他不自覺地用拇指去揉按搓弄她毛衣下、內衣里那一點嫣紅,他暗影沉沉的眼去看她所有的細微表qíng,歸曉被他隔著衣服弄得背脊發麻,洇潤的唇微張開:“別弄,難受……”

  他自喉嚨口壓出笑來,沙沙的:“別弄什麼?”

  歸曉噌地臉紅了,聽到自己的心怦怦撞著胸膛,不一樣了,曾經十幾歲的少年,如今都過了而立之年,那眼底浮上來的yù火是那麼直白誘人,像個無底漩渦拽著她跌下去。

  第十八章 前路未可知(4)

  路炎晨把歸曉送到孟小杉家。

  剛才退了婚,硬留她在廠里住不說傳出去惹麻煩,也容易讓家裡人對她妄下定論。

  況且,剛和好就在一間屋裡睡,哪怕不做什麼也不妥。

  鐵門被拽開,孟小杉將自己長發挽個髻卷在腦後,打著哈欠說:“我還擔心你住修車廠呢,人多眼雜的,這麼一看路晨還挺懂事,真把你送過來了。”

  歸曉用肩撞她,一步三回頭去瞧車裡的路炎晨。

  這心境和當初剛戀愛時沒大差別,捨不得分開,多望一眼就多賺了似的。

  鐵門落了鎖。

  路炎晨在車裡坐著,將天窗開了,座椅後仰,瞧著天上那掛明月,靜靜地抽菸。

  ……

  約莫半小時過去,歸曉如他所料打來電話。

  路炎晨掐滅煙。

  呼吸聲,細微的,是她的:“我後悔了,應該和你多呆會兒。”

  他開門,下車:“想看我?”

  “嗯。”

  “我還沒走。”

  “啊?”那邊有掀被子,塔拉拖鞋的聲響,很輕,“他們都睡了,我出去不方便,院兒里還有好幾條狗。”

  秦楓家他去過:“客房在三樓?”

  “是啊。”

  路炎晨抬頭打量另一堵紅磚牆。

  秦楓家是標準的農家小院,前院有鄰居,後院這堵牆裡是個空院子,地賣出去了,新主人還沒搬進來。他目測了大約四個能落腳點,又回頭去看秦楓家的牆:“等會兒。”

  將手機咬住,黑色影子兩堵牆一借力,跳上了後牆三樓屋頂。

  落地。

  秦楓家院子裡的狗似乎察覺了,幾條被拴著的黑影在大院子裡低聲嗚咽著,躥來躥去的打轉找不對勁的地方,可就是沒看到後院屋頂上站著的那個黑影。

  路炎晨將手機重新拿起來:“四處找找。”他視線里,三樓的最右邊的窗簾被掀開,隱約有白色的人影:“看到了……你不怕被人看到啊?”

  路炎晨笑。

  “你這一身功夫,退伍真可惜了。”

  路炎晨仿佛被戳到了某個點,默了許久。

  他們這些人對人民是義不容辭的,對國家是誓死報效的,有任務出任務,沒任務就扛圓木爬泥潭泅渡對抗,很多人一身傷換個嘉獎,退伍了,沒得做,也只能做保安……

  他為了讓歸曉看自己明顯點兒,在屋頂呼呼的大風裡,挺費勁點了半天才算點著一根煙。歸曉遠遠看著,像有一點星火在那黑影邊,忽明忽暗,就知道是煙。

  “每個人選擇不同,沒什麼好抱怨的,”路炎晨低聲說著,將左手抄到兜里,觸到了一張疊起來的卡片,這裡是今天剛拿到的地址電話,“想和我回內蒙再看看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