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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手心裡的一對碧玉骰子,每一面都是六,顯然是特製的。

  他低頭笑,她小聲控訴:“你這人慣使詐,過去都沒發現。”

  “你什麼時候換的新骰子?”她問。

  “最後一局。”

  兩人對視,她從他眼裡看到竹葉交錯,月影婆娑。

  “結婚的日子,要好好選,”他斂去笑,“兩家長輩看重這些,太過草率,怕他們不高興。”

  她頷首,等他的下文。怎麼選,如何選,找風水先生?

  “不如這樣,”他略作沉思,“你回去擲這骰子,什麼時候擲到雙六,我們就結婚。如此最穩妥。”

  她一怔,這不是等於“隨時時刻”嗎?

  等她回過神,又氣又笑,推他說:“真以為你要算良辰吉日。”

  沈策笑出聲,摟住她,帶她離開宅院,向家而去。

  當晚,廚房間燈火通明。沈策立在爐灶邊,端著碗冒著熱氣、出鍋不久的蒸豚,以筷尖挑了一小塊肉,嘗口味。旁邊扔著不少失敗品。

  婆婆笑著在他身後問:“餓了?”

  他搖頭:“豬油煉得不好,味道不對。”

  蒸豚最後一步,要在出鍋後,拌以豬油,澆上豆豉汁,如此,滋味才算足到。古時尋常人家煉豬油,會像醃製臘肉一樣把豬油醃成臘油,吃時取用。他逢她生辰做蒸豚,豬油都和親戚討要,自己沒煉過,沒經驗。

  婆婆輕推他到一旁,打開儲藏冰櫃,從裡頭拿出今日煉的。她看沈策長大,對他的言行和脾性了如指掌,見他試過兩次煉油,已知意圖,早準備妥當了。

  一老一少,忙活半晌,完成蒸豚。

  婆婆把燈關了大半,留了兩盞壁燈。婆婆話不多,和他面對面坐,看他吃。蒸飯和肉的熱量透過陶瓷碗,燙著他的掌心和指腹。像幼時,他半夜餓,婆婆常給他煮宵夜,陪他吃到一口不剩。

  “要結婚了?”婆婆輕聲問。

  “嗯。”他慢慢吃著,點頭。

  “你從小就這樣,太高興了就不愛說話,反覆做一件事,”婆婆笑著問,“今天也是?”

  他慣於壓制本性,戒掉情緒,謹慎行事……無法宣之於口的感情壓了太久,早忘了如何表達。在婆婆疼愛的目光中,他像受到長輩“過度關懷”的少年,無以逃避,只是笑。

  他手背上的燈光似有溫度,像真實的日光。他像看到一個小女孩,光著腳,端著碗蒸豚,聞著聞著,捨不得吃,說,哥隔壁家的姐姐嫁人,每桌都有,以後我嫁,你可不能忘了。

  ☆、第五十章 只合江南老(3)

  隔日,沈策要留下陪沈公,昭昭獨自送姐姐去機場。

  姐姐一見昭昭就像有私事說,礙於沈策在,難開口。上了車,姐姐為避開司機,耳語說:“昨天他和你求婚,我開心得一晚沒睡,在床上翻騰來翻騰去的,想起件事。”

  “什麼?”

  “媽結婚那年,沈策問我,我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被改過。”

  “為什麼問這個?”

  “那天好多人一起,你不在,就是大家在游泳池旁玩的時候,有人說到自己命中缺什麼,聊起來,就全把出生日期,還有出生時間都報出來了。開始沈策沒說什麼,大家一散,我倆去吧檯喝水,他忽然問的。不過很快,他就說是開玩笑的。”

  “他是喜歡開人玩笑。”

  “單是個玩笑沒什麼,”姐姐說,“你聯繫一下咱倆出生時間被搞錯的事兒呢?”

  她愣住。

  這件事,大概就在媽媽再婚後,她和姐姐一起去澳洲給小姨奶奶過大壽。兩姐妹出生那天,是早產,昭昭爸爸沒來得及趕回去,奶奶和小姨奶奶全程候在產室外。小姨奶奶說,當時有個印象,先看到的嬰兒臉小小的,秀氣,頭髮軟。等到雙胞胎一起被送到病房,護士卻說卷頭髮的那個,長得像混血的嬰兒是姐姐。小姨奶奶怕自己眼花,看錯了,問奶奶。奶奶根本沒顧上這些,見到一個就歡喜得直流眼淚,兩個一起抱出來,更是哪個都喜歡。她再問醫生護士,也無人覺得出錯,便認為是自己看錯。況且是一家人,一對雙胞胎誰先誰後根本不重要,也就沒再說。

  很快,奶奶去世,昭昭父母離婚,各帶走一個女兒,小姨奶奶搬去澳洲,姐妹倆再沒見過老人家。直到那年,雙胞胎趁著假期去祝壽。老人高興,把“眼花”的往事當趣事講了。乍一聽此事,昭昭和姐姐都當成奇聞,轉述給爸媽。爸爸一笑而過,媽媽當了真,讓人去查,出生檔案病例齊全,並沒有錯。

  “怪只怪你們長得不像,一般雙胞胎都分不出,不會誤會這些。”媽媽笑說。

  “出生檔案都在,不會錯,”爸爸下了結論,“肯定是老人家看錯了。”

  姐姐把這當成巧合,講完便罷,轉而聊起爸爸家的事。

  真是巧合嗎?

  昭昭回程路上,看著車窗外街景,想到許多。這半年,她萌生出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她和沈策有緣,且緣極深,不止是這輩子的關係。

  昭昭回到宅院,四處尋不到沈策。

  “在水榭,”沈衍在餐廳里,和兒子在下棋,見她著急的樣子,告訴她說,“我半小時前見他,在水榭餵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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