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回想畢業之後的這幾年,先是住隔斷,後來住開間,再後來一室一廳,可能過段時間就能考慮買房的事了。
買房。
靜靜地出了會神,他換了身衣服出門。
地鐵里人不多,空調開得過分強。
這條路線很久沒坐過了,相比當年它多了段延長,應該是在一兩年前吧,一口氣增加了十來站。
出站,路邊不少賣水果的小商販,周圍新開了綜合商場,再遠一些可以看到林立的高樓住房。
當年那些發傳單的中介如今不見了,換成開在小區門口的門店。肖嘉映挑了一家進去,馬上就有兩個店員出來接待他,這股熱情勁跟以前倒是沒差別。
「您看多大的?」
「一居室。」肖嘉映說,「開盤的時候我來看過,還記得戶型。」
結果那房子現在整套辦下來要三百多萬。
「這兩年新開了兩條地鐵,房價就跟著整體上去了,不過我們這兒配套做得相當不錯......」
中介的介紹也不是天花亂墜的了,而是有根有據,丁是丁卯是卯。
「謝謝,」肖嘉映留了名片,「我再考慮考慮。」
某人的眼光還真沒出錯。
等他大學畢業,不知道會不會回到這裡來安居。
看,我又開始想跟我無關的事了。肖嘉映打斷思緒,換一種思路給自己進行脫敏治療。
假如我再遇到談默,沒準他畢業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正在打拼事業,禿頂發福鬍子拉碴不修邊幅還不洗澡。又沒準他正在跟大學認識的同學談戀愛,那種冰山大帥哥應該會是很多女生喜歡的型吧?
更沒準他完全不認識我,這誰能保證。就別再想了吧,更別試圖去找他,何苦自尋煩惱。
事實證明脫敏需要時間。
盛夏才到,肖嘉映就吹空調吹出熱傷風感冒,燒了兩天勉強好起來。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想拿藥,拉開抽屜摸到熊那件夾克,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淚水,也不是難過也不是不甘心或者別的,就是很純粹的想念。
他想他的熊了,想談默了。
身體一好起來他就迫不及待撥給兔子,結果電話提示音說是空號。
坐車輾轉回到原住處,到河灘去找,沒想到橋洞下的小窩被人打掃過,以前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躺在那裡的是一個流浪漢。
「這裡原先的那隻兔子呢?」肖嘉映問。
「什麼兔子,哪來的兔子。」
「一隻白色的玩偶兔,大概這麼大,」肖嘉映用手比劃,「這地方原先是她在住,有被子有箱子還有電視機。」
流浪漢看怪物一樣看著她:「神經病!」
我不是神經病。
回到住處肖嘉映花了一天時間翻東西。那些熊存在過的痕跡,包括它砸碎的碗,蓋過的毯子,下載在電腦里的一些電影,一件都沒扔,通通打包搬來了新家。什麼斷舍離?他沒有一樣捨得扔的,騙自己而已。
晚上睡覺,他說夢話叫繁繁叫談默,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第二天醒來眼睛總是很脹,需要拿冷水浸一浸才會消腫。
談默,為什麼你再也不出現了?就不怕我罵你忘恩負義大狗熊嗎。
可不可以再讓我摸摸你的頭,隔著帽子也行。
因為你真的很乖,所以我忘不掉你。
半夜醒過來,肖嘉映在房間裡罰站,罰完站又去書架找書看。
有一本看過的,一直沒看完。隨手翻開,其中一頁黏著張便利貼。
熊不會寫字,上面是他自己的筆跡。
【請你一定一定,好好活下去。你要相信苦難終會過去,世界上會有人在乎你,愛惜你,但前提是好好活著。】
經過這麼多事,這段話不再像自我鼓勵,因為它本來就不是。
它是談默送給他的臨別禮物。
沒人告訴肖嘉映,但他就是知道,這是談默想跟他說的話。
夢裡發生的一切,每一次回溯,艱難地克服,都是一個意思。
談默是個沉默的人,行大於言。
說不出來,就陪他重新經歷一遍。
肖嘉映在臥室坐著出神,就連天漸漸亮起都毫無察覺。
肩膀多了一抹曦光。
樓下的早餐店出攤了,蒸籠上飄著白白的蒸氣,學生背起書包出門,樹葉上趴著將醒未醒的蟬,草叢裡貓兒的毛尾巴懶洋洋地捲曲。
肖嘉映垂低眸,無聲默念談默的名字。
下一秒就有人敲門。
砰砰——!
「肖嘉映!」
第42章 哄老子
敲門聲越來越響甚至有回音。
肖嘉映恍惚了一秒,還以為這是發燒後遺症。
打開門。
門外站著闊別已久的人,微風忽然這一瞬停止了吹拂。
室外是清晨的陽光,那光照到他們兩個之間,仿佛是把他們帶到了另外的空間。
他一臉錯愕,門口的少年卻滿臉怒意。
「喂,找你很久。」
談默……這是談默?
肖嘉映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臉。
疼。
說明不是幻想。
直愣愣地看著他,肖嘉映嘴巴微微張開,除了心臟其餘地方全罷工了,根本不聽自己使喚。
臥室突然發出一些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挪了位置。肖嘉映回頭看,發現原本被自己攤開的書,莫名其妙回到了書架上,嚴絲合縫地插在最中間那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