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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老闆的難處,談默沒說什麼,提起背包走出去,「我年後再來。」

  「等等!」

  老闆給了他一個紅包。

  「你也別嫌少,是個意思,大家都不容易。」

  三十塊錢夠他兩天的伙食費。

  「謝謝老闆。」

  夜色下他拉緊拉鏈,獨自往回走。到校門口附近,三個男的從暗處攔截他。

  「曹世貴是你爹吧?」

  談默的眼睛抬起來,冷冷的眸。

  「他跟我沒關係。」

  「地址是你老子給我們的,照片是你老子發的,當我們瞎?」對方狠狠指著他的鴨舌帽,「就是你,眼睛上面有道疤!你老子讓我們找你拿錢。」

  他深深地吸了口冷空氣,肺里涼得透徹。

  「是他欠你們的錢,我不欠,憑什麼讓我替他還。」

  「不想還?問問你爹同不同意。」

  撥通電話,手機扔給他。

  曹世貴在那頭喊得撕心裂肺:「兒子,談默,算爸求你了,有多少給他們多少,他們要砍我的腳,還要、還要拿竹籤穿我的耳朵!」

  像是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談默沒有絲毫動容,只低聲說:「死了再通知我給你收屍。」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爸答應你下回再也不敢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別、別……」曹世貴被嚇破了膽,嗓音撕扯地懇求,「兒子,別把爸往絕路上逼,不管多少先給他們,先——」

  「那是我的錢!」

  壓抑到極點,談默的情緒驟然爆發。他下頜繃緊,太陽穴下兩道青筋一路蜿蜒到耳際,頸部血管像要割破皮膚那樣凸出來。

  「知不知道那是什麼錢,那是我通宵值班掙出來的,是我吃飯的錢,是我活命的錢,到底誰把誰往絕路上逼?」

  曹世貴在那邊嚎叫,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

  「隨便你們把他怎麼樣,」他面如死灰地咬緊牙,「他不是我爸。」

  放高利貸的哪有人性可言,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放過他。幸好,一名年輕的代課老師留校過年,經過那裡幫了他。

  談默的手擦傷了,其他地方沒怎麼樣。

  他這雙手多災多難,一年前長的凍瘡沒癒合,骨節上到處是像瘤一樣的包,胳膊上還有機器鋸齒留下的疤。

  對方是女老師,尤其看不得這種。

  校醫務室放假沒人值班,老師趕緊把人送到最近的診所。看他傷勢不重又沒帶錢,診所醫生起初還不太願意處理,好在有人作保。

  「我姓宋,叫我宋老師就行。醫藥費我先幫你墊上。」

  「那些人是混社會的?你哪個系的,怎麼會跟他們有來往。」

  「大過年的為什麼沒回家?」

  談默低著頭。

  白大褂讓他脫掉外套,把袖子捲起來。宋老師盯著他,倒吸了一口氣:「現在是二月份,你就穿這麼點兒?」

  薄得像紙皮的毛衣,棉絮稀薄的棉襖。

  「是不是家裡特別困難。」

  「我有衣服。」談默說。

  「那為什麼不多穿?」

  因為就那幾件,很珍貴,穿壞了就沒有了。以後肖嘉映不會再給他買,他想留作紀念。

  照顧貧困生的自尊心,當老師的沒有再追問。

  「叫什麼名字這總可以說吧。」

  「談默。」

  「你就是談默?上個月見義勇為救了我們系兩個學生的是不是你。」

  新聞系的一對情侶,在學校附近的風情街遇到偷手機的。男生窮追不捨,被小偷同夥當場捅傷,女生追過去,後背也挨了一刀。

  如果不是一個上夜班的男生恰巧經過,又沒有袖手旁觀,或許他們會有生命危險。

  宋老師記得其他人說過,救人的是個大一學生,姓談,叫談默。

  「他們傷勢好多了,等出了院說不定兩個人要一起謝你。」

  一邊說,她一邊盯著這個學生看,感覺對方並不引以為榮,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他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經常熬夜。坐在那裡,腰塌著,背有點駝。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握著一部過時的手機,好像想給誰打電話,但又下不了決心。

  「要不要通知你家裡人?」

  談默靜默了幾秒。

  「不想他們擔心?」

  他終於喉結微動,嗯了聲。

  離開之前宋老師問清學號、專業,出於善心表示要幫忙他:「生活方面有困難要跟學校講,學校會儘可能幫你減負,並且也會保護你的隱私。而且怎麼沒人幫你申請見義勇為表彰?這麼難得的行為,不應該被埋沒才對。」

  「謝謝宋老師,」他神情漠然地搖了搖頭,「不用表彰了。」

  老師走了。

  白大褂進來:「同學,要不要買點止疼藥?」

  談默穿上外套:「不用了,我沒錢。」

  況且止疼藥也不起效果。

  因為馬上就是除夕。

  除夕怎麼算也不是開心的日子。

  肖嘉映一直以為這天是他們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例外,是他們應該在一起度過的24小時,結果事實證明只有他自己這麼想。

  不過他還是一樣過年。

  隆冬時節,馬路旁的行道樹只剩枯樹,葉子早就掉光了。

  肖嘉映試著給劉惠打電話,沒打通,他知道這裡與現實並不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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