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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裡凍了十分鐘,竟然連自己的腿都拔不出來。
「等老子變成人……」熊邊罵邊拔,「老子、老子——」
再這樣下去凍死了都走不出小區。
幸虧有位老爺爺開著代步三輪車,馱著自己老伴出門。三輪是電動的,車屁股上還有個放菜用的鐵絲筐。
熊奮力一搏,終於把自己弄進了筐。
「姓繁的,你無敵了。」它氣喘吁吁地仰躺在筐里,對著頭頂綴滿繁星的夜空,得意地勾起嘴角,「這不比那個姓鄧的強上十萬八千倍啊?」
搭便車的感覺就是爽。
最後三輪車停在一間綜合醫院大門外,原來這對老年夫婦是來看病的。熊在他們發現之間跳下車,沿門口的積雪滑到旁邊一排門市前。
挺晚了,行人不多。
它在路邊歇了會,喘勻氣扭過頭,忽然發現了要找的東西。
——從左往右數,第四間窄窄的小店裡,面朝馬路的玻璃櫥窗最下面那層,放的不就是肖嘉映買的那種盒子嗎?
它也不知道哪攢夠的力氣,咬緊牙關把自己豎起來,想要看清那家店的名字,可是目光剛移過去就感到一陣猛烈的眩暈。
好像有什麼人拿著一把斧子,透過眼眶鑿進它腦子,把裡面劈得天翻地覆。
*
當晚肖嘉映是在小區里撿到它的。
同學聚會沒吃好,他的心情也陷入谷底。
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他的老鄉,戴盛傑也去了,不過他們倆已經好幾年不聯繫。
默不做聲地走回小區,他一路慢慢地在想事情。也不光是想今晚的事,更多的是想以前,大學期間發生的那些。
那些被背叛和被冤枉的感覺,涼涼地爬向骨髓,令他無聲地深呼吸。
可是很快,面前一隻流浪狗竄過,吸引了他的注意。
狗叼著東西,儘管黑漆漆的不能完全看清,但一閃而過的那秒肖嘉映覺得那是他的熊。
「繁繁?」
沒有回應。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繁繁!」
搶身追上去,一路追到小區東南角的一個流浪狗窩,他才把熊從狗嘴裡救下來。
流浪狗被他一嚇就跑了,吐出來的繁繁尚且完整,但毛又髒又濕,而且毫無動靜。
肖嘉映雙手並用捧著小小的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驚到了,慌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繁繁、繁繁?還好嗎?」
熊在他手上發出奄奄一息的回應。
「堅持一下,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沒時間問怎麼了,他拔腿就往樓上跑。
從來沒跑這麼快過,感覺肺都要顛出來了,耳畔風聲呼呼。
到家打開門,燈一亮,地上赫然躺著盒子。
「這是……」
自己上個月買的骨灰盒,盒身跟盒蓋還是分開的,像被誰不小心摔在地上。
就這樣愣了兩三秒,再低頭,發現被自己裹在羽絨服外套里的熊正渾身發抖,喉嚨里還發出低啞痛苦的呻吟。
「肖嘉映、肖嘉映我知道錯了……我要死了……」
「我頭疼,肖嘉映我快死了……」
驀地,肖嘉映清醒過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浴室。
「不准說了!你不會死。」
第12章 愛與被愛
泡溫水,搓臉頰,揉四肢。
不管怎麼努力,熊就是醒不過來。
它像是墜進很深的噩夢,開始還能喊幾聲疼,後來就漸漸人事不省。
肖嘉映雙手托著它,像托小狗一樣在洗手池裡浸泡,弄了好久也不見好轉,急得不知道怎麼辦好。
要是人他還有辦法,打120立馬送到醫院去。可這是熊啊,只有靈魂,只會講話不會跑不會動的小熊。
以前覺得小熊話太密了很煩,現在又很想聽到它的聲音。
擔心它就這樣離開,怕他的小熊離開他,再也不回來。
「繁繁,我怎麼樣才能救你?」
他把熊從水池裡撈出來,拿浴巾裹起來,耳朵靠得很近很近才能聽到淺淡鼻息。
實在不行死馬當活馬醫。
把熊擦乾吹乾,他把它抱到床上塞進被子裡。經過客廳時嫌那骨灰盒擋路,他抬腳就把它輕輕踢開了,一眼都沒多看。
熊周身散發著熱氣,一會兒在他懷裡昏迷,一會兒又驚厥似的發抖。嘉映突然想到可以進它的夢裡去,這樣說不定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怎麼進去?
根本就不受他控制啊,又沒有操作指南。
他開始嘗試各種辦法,比如把熊的四肢各捏一遍,把熊翻過來肚皮朝下躺在自己身上,甚至是像修電視機那樣不斷拍打熊背,試圖跟熊建立某種連接……
結果當然失敗。
哪有這麼簡單,又不是玩遊戲,靠肢體接觸就能增加親密值。
可是也不能就這麼放棄。
「我一定會治好你。」
肖嘉映把頭垂低,鼻尖觸碰熊的鼻尖。
沒想到下一秒,眼前電光石火閃過漆黑畫面,像信號突然中斷又猛地重連。他的世界跟上次一樣,巨大的漩渦唰地將一切吞噬,整個房間開始逆時針不斷旋轉,床、桌子、書架通通懸浮在半空中——然後又轟然下落。
強烈的衝擊之下,肖嘉映無法自控地閉緊眼……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