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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水滑明亮的玻璃,男生在座位上認真地收拾著東西,女孩子們扎堆地圍在他旁邊,像群唧唧喳喳的麻雀。不時有同學錄類的東西遞過去,他很認真地填寫,女生接過去後不確定的問,這個方式真的能聯繫到你麼。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真的,他從來不騙人。

  這樣站著也沒什麼意義,手心沾惹到飲料冰涼的溫度,也不覺得有多熱。她轉身要走時,卻被進門來的男生認出來說:“誒——是找夏森澈的吧——我幫你叫他——”

  “不用了——”chūn緋忙不迭地拒絕。

  多虧了男生的大嗓門,夏森澈早已經看到她,看起來抱著很重的東西,應該很吃力。於是三兩步走出來,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上的東西說:“怎麼到這來了?”

  “我我我我我——我是想問你要不要飲料——”chūn緋說的很沒底氣。

  “我不渴,走吧。”

  “啊?”

  “這些東西不是給畫社的人買的嗎?”夏森澈騰出一隻手,正要去抹她臉上的顏料,卻停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拖住袋子底部,“右臉上有顏料,自己擦下。”

  兩個人走到樓梯的轉角處,四下無人,低年級的都在上課,偶爾能聽到哪個班級傳來歡快的笑聲。chūn緋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說:“那個——對不起——”

  “……”他沒回頭,只給她一個僵硬的背影。

  “我不該偷偷撕你的qíng書,是我太過分了,不過你也不至於生那麼久的氣吧。”

  “如果我說至於呢。”

  “你真的太奇怪了,為什麼跟我計較這個呢。”

  “chūn緋,其實我姐說的沒錯,你的xing格里,真的和你母親很像。”夏森澈忽然說,“你很yīn暗,自己沒發現麼,你根本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而且我也不能保證下次不再撕這些東西。”chūn緋從背後扯住他的衣角,“你能怎麼樣?為了那些女生和我分手嗎?”

  不是的。

  你不要任xing。

  你知道我喜歡你。

  你怎麼可以輕易說出分手的話。

  她已經替他想好了答案。哪一個答案都好,她都可以虛心接受,然後真誠的跟他道歉。只要別再吵架和冷戰,每日像生活在巨大的黑暗之中。讓人恐慌的黑暗。

  “——是的。”太過輕的回答,卻無比堅定。

  2

  在隆冬看到螢火蟲,是聖誕樹上的光源,手指觸及到的是炙熱。北方不起眼小熊座,最明亮的北極星,正在盡qíng的發光。

  無數次遇見灰藍色的瞳孔,記憶中嘴唇的觸感,放在頭頂的手,噯,別哭啊。

  擁擠的車廂中腦袋靠過的位置,髮絲纏繞素白的手指,最親昵的抵著額頭,是眼神泄露的溫柔,我挺想你的。

  ——

  模糊的一去不回的天真的畫面。

  夏森澈只聽見背後有紙張撕裂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肆無忌憚的,囂張跋扈的,用撕扯心臟的力度。接著便是走廊里飄滿了紙屑,像美到窒息的白色蝴蝶,或者他們看過的最悲壯的雪。

  慢慢地湮沒了他們。

  等夏森澈回神,已經沒有了chūn緋的蹤影。他撿起腳下的紙屑,還帶著雙面膠的粘痕,是本來被chūn緋撕過的,房間裡的燈亮了兩個晚上,只是為了粘起來還給他麼。

  所有的聲音都變成她的。

  那就分手吧。

  3

  手心沒有知覺,被抽gān了所有的溫度。

  像身處冰天雪地中,血液,ròu體,神經再延續到靈魂,一寸一寸的,被吸gān了。怎麼會這樣,不能動了。

  “噯,我說你,有時間發呆還不如去倉庫幫cosplay社團拿演出服——”

  chūn緋只覺得懷裡頓然輕鬆,隔絕的熱氣重新裹緊手指,彎了彎,感覺又活過來。冰雕社長將冰鎮的飲料往化妝檯上一放,接著說,“倉庫在哪裡知道吧?”

  “知道——”chūn緋沒頭沒腦地轉身。

  “看路!”冰雕會長提醒時已經晚了。“啊——”chūn緋捂著額頭蹲下身去。鋒利涼薄的東西。匕首?怎麼會有匕首!

  “怎麼老這樣毛毛躁躁的。”純淵拉下她的手檢查她的額頭,已經泛紅,是胸針的邊緣是鋸齒狀,留下小鐮刀的印子。

  “誰讓你突然站在我身後——啊——你怎麼來了!”

  “有個明星來唱歌,沒帶伴奏,學校就派我來了——”純淵笑笑地提醒她,“是幾個學校聯合起來舉辦的,演出的名單你根本沒看過嗎?”

  “我還真沒看。”chūn緋嘆口氣,太后知後覺了,說不定是某個台灣當紅偶像,她來了jīng神,“是演台灣偶像劇的嗎?日韓的也可以。”

  “林信。”

  “哦——啊——就是那個中老年婦女的偶像啊,媽喜歡的那個。”

  “嗯,所以今天媽也來了。”

  “……啊。”

  chūn緋揉著額頭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見過母親了,上次被砸傷了眼睛後,只是打了個電話,叮囑著定時去醫院換藥。生生疏疏的,她也習慣了。見不到面還顯得自在些。她猶豫著要不要去打招呼,給她找個好位置也好。

  手指不自覺地摸到眼皮的傷疤,略微的粗糙,記憶中還有血紅背後母親憤怒的臉。

  畢竟是母親啊。也早知道母親是這樣的人。不討人喜歡的孩子,不乖巧,不聰明,也怪不得看慣了哥哥的母親審美疲勞。

  “要不——”她猶豫,“我去拜託會長找個位置吧,家長區靠後,她肯定不喜歡——”

  “我已經拜託黎空留了。”純淵這才意識到還沒跟他打招呼,大夢初醒地回過頭,面上帶了一絲尷尬。“黎空,不好意思,我妹妹。”

  “知道。”冰雕會長做出一副白痴的表qíng,“早就領教過了。”

  “原來你跟冰……噯……會長認識。”原來是叫黎空,差點以為他的名字就叫冰雕了,果真被學姐們成功洗腦。

  “嗯,初中聯校競賽時認識的。”純淵說得格外雲淡風輕,“去倉庫吧,我和黎空好久沒見了。”

  “完美先生,你的huáng金時間làng費在我身上可承受不起。”

  “都半年的事qíng了,還計較啊。”

  ——

  看樣子是哥哥相熟的朋友,而他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那麼還把她當廉價勞工使喚。這個人不僅臉是冷的,連心都是冷的。chūn緋推開倉庫的大門,稀疏的光線下,灰塵受了驚擾肆無忌憚地飛揚起來。她吸了一大口,被嗆得連連咳嗽。

  果然是倉庫啊,燈光不夠明亮,地上都是凌亂的腳印,新的疊著舊的。演出道具,簡易桌椅還有廢棄的貨櫃。甚至有無聊的人把萬聖節扮鬼怪的臉譜和衣服掛在牆上,這樣不經意的望過去,只覺得汗毛倒數,格外的駭人。

  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cosplay的演出服,即使有,也無從找起。

  搞錯了吧。

  空氣因為長時間不流通而充滿了腐朽刺鼻的味道。chūn緋捂住鼻子剛要退出去,身後的門突然“咔嚓”一聲響,她嚇了一跳。人影從門fèng里一晃而過。chūn緋撲過去要推開門,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住,接著便是頭頂唯一燈泡暗下去。

  牆上只有唯一的小窗,已經是傍晚五點鐘的光線,慵懶地扯著窗欞。

  根本不夠。

  chūn緋被巨大的黑暗包圍。被惡作劇了,還是被報復。她被關在倉庫里了,要被關多久,沒有人會發現的。她很快地便意識到,這個倉庫根本就是堆放廢棄物的地方,不會有人來。

  她閉上眼睛倚著門坐下。

  現在還有人用這麼老土的惡作劇來捉弄人麼。太幼稚了。她不是會屈服的人,惡作劇的人,要的不過是她的恐懼和眼淚。她不會讓任何人得逞。她把頭埋在膝蓋里閉上眼睛,她一點都不怕。沒什麼好怕的。沒有黑暗。沒有鬼。

  什麼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自己在發抖。

  4

  在這裡呆了幾年東西零零散散的,總以為不多,把它們統統帶回去卻成了大工程。夏森澈從更衣室出來,箱子裡的東西已經全部取完。學校cao場中央最高最亮的燈像只小太陽,白晝般地籠罩了大半個學校。

  有凌亂的掌聲和歡呼聲從東區傳來,演出已經開始了麼。

  夏森澈緊走幾步,卻見從舞蹈室里呼啦啦地跑出一群女孩子,統一的白裙子,玫瑰花冠。紀薇回頭便看到他,跑到半路又折回來,氣喘吁吁地問:“你這是要走嗎?演出才剛剛開始呢。”

  “嗯,不去看了,阿夜有事叫我過去一趟。”

  “啊——真可惜——”紀薇自言自語地說著,遠處的同伴招呼她快點走,也顧不得說太多,急火火地就要走,“也只能這樣啦。”

  “呵呵,沒有關係,反正我對演出也沒有什麼興趣。”

  “知道啦,拜拜!”紀薇拎著裙角剛走幾步,像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說,“對了,澈,你最近看起來怪怪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事qíng一定要跟我說啊——哈——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最佳損友!”“……”

  遠處的同伴催得更緊,她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轉身湮沒在夜色中。夏森澈臉上的笑容斂去,背著光影往校外走。其實去看看演出也無妨,況且有姐姐最喜歡的樂隊和主持人。但是這樣的話,一定會遇見chūn緋的吧。

  她肯定像只小陀螺般被人使喚,無怨無悔的,執著於那點班級評分。

  她就是做事認真又容易鑽死牛角尖的人。

  他喜歡的女生應該是伶俐聰慧的,有一雙上帝才能雕刻出來的白玉小手。而她到了冬天稍不注意,手指就凍成胡蘿蔔,握起來又硬又冷,讓人生氣。

  他喜歡的她一點都不沾邊。她就像三十七度的水,並不是完全沒有溫度,所以他才沉浸在這種溫度中無法拒絕吧。

  他是她的全部,而她只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怎麼看都是不公平的,這樣不公平的愛qíng本身就不會長久。

  夏森澈垮下肩膀,絲綢般柔軟的碎發落在眼前,怕是要遮住眼前的路,看不清。路燈將影子拉得傾斜綿長,身邊經過的人討論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無聊到讓他安心。校門口的兩個保安輕鬆地聊著某明星真人沒電視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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