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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正是冷雨綿綿,夾雜著細碎的雪。徐良康帶上傘,陪寧歸玉出了門。

  自從巴興言一夜暴富後,每年他回鄉,想和他走動拉攏的人總不見少,時值家家拜年的初一佳節,更是門庭若市。

  前來拜年的人只見徐良康舉著傘站在蒙濛霧雨中,一身麻布白衣也掩不住彬彬風華,抬步買過門檻,一舉一動都是京城高門大戶的優雅。

  又有人看見他獨自舉著傘進了巴氏的門,沒過多久裡面便傳出一聲悽厲慘叫,跟隨回鄉的僕人再去看,只見大腹便便的巴老爺已經斷了氣,眼珠子驚愕得像要瞪出來。

  鮮血從巴老爺的七竅緩緩流下,他的手還緊緊攥在胸口,似乎是死之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自那天后,徐家的新婦就不見了。就像她來時似從天降,走時也似人間蒸發,一絲蹤跡也尋不著了。

  奇怪的是徐良康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尋過夫人,依舊獨自一人帶著孩子,但無論村民再怎樣乞求和遊說,燕丘卻是再沒有像徐良康一樣學識淵博的教書先生了。

  巴興言一死,他家的生意不久就落入外人手,剩下幾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許是那天徐良康上門拜訪的時間太過於湊巧,又也許是孀婦心懷怨懟,漸漸地從巴氏遺孀的口中流傳出許多不知真假的故事。

  流言蜚語,無不是圍繞寧歸玉惡鬼索明一說,更有傳言說寧歸玉活著的時候曾是巴老爺的小妾,因不滿自己一直沒坐上正室的位子,曾設計害死自己的親生幼子來陷害巴夫人,陰謀詭計被巴夫人和巴老爺識破後,又企圖勾引外男擺脫妾室身份,最終落了個浸豬籠的下場,著實不冤。

  但修玉人說給容音聽的卻是另一個版本——

  寧歸玉不是普通官員家庭出身,而是前清親王的女兒。自清廷衰落後,她被以一個庶女的身份嫁給了京中富商做續弦。

  這名頭說起來不光彩,但是父命難違。寧歸玉嫁過去後,富商也是真心待她,雖年歲稍長,但一表人才四字配在他頭上也不虧。

  但天不遂人願。寧歸玉嫁過去連半年都不到,富商便在一次外出中遭遇了意外,兩人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剛剛強打著精神主持完夫君的下葬,家就被整個兒抄了,來抄家的除了官兵之外,卻還有一個她曾經宴會上見過的商人。

  那場新式晚宴是丈夫帶她去的,寧歸玉不懂商場上的事,更不曾有意結交過什麼人,只記得這個人姓巴,曾經和她丈夫合作過的。

  寧歸玉心頭一喜,以為他是來幫自己說情的,誰知姓巴的看見她陡然面色一變,當場叫人抓了她塞到房裡。

  外面的人在抄她丈夫的家,打砸調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裡面的人在輕薄她丈夫的未亡人,寧歸玉的哭喊直到喉嚨沁血也未曾停下,但就好像沒有人聽到裡面的動靜。

  一切都結束後,寧歸玉才知道巴興言為什麼要這樣做。

  當她走投無路想要回王府時,連親生父親也為她感到不齒,像驅趕穢物一般將她掃地出門,寧歸玉孤身一人站在淒風冷雨中,才知道巴興言早把他們之間的事傳了出去。

  女子的不貞,在任何時代都是天大罪過。寧歸玉自小在王府中熟記女德,就算清廷已亡,女德也從來不曾殞滅。

  這是新時代,卻是她的地獄。

  夫家的人將她罵得狗血淋頭,不容許她毀了自家的名聲,要將她浸豬籠以除之後快。巴興言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英雄一般救下她,聲稱自己願意娶她做五姨太。

  寧歸玉的丈夫死後,姓巴的接手了他的一半生意。死者還沒有涼透的時候,生意場上曾經稱兄道弟的夥伴就如同飢餓的豺狼一般,迫不及待地分食了他的肢體。

  寧歸玉被強娶過去後,寧死不屈地鬧過兩回自殺,一次上吊被救回來,巴興言罵她不知好歹,把她吊在房樑上抽了三天,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一邊抽一邊罵她「破鞋」,丈夫剛死就勾引他的朋友,給自己找下家。

  寧歸玉明明只剩一口氣,卻也提著那一口清氣反嘲,巴興言知道她一心求死,因此只是將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到最後總不能遂她的願。

  還有一次寧歸玉發現自己懷孕,偷著吞毒,企圖帶著腹中姓巴的胎兒一起下地獄。下人報告給了巴興言,他意氣風發地趕來,活像一個逮住了敵方首領的將軍,乾的卻淨是折磨姨太太的齷齪事。

  巴興言捏住寧歸玉的下巴,給她強行灌了七八碗活血藥,生生把孩子打掉了。當晚寧歸玉在房中拼命慘叫,連隔壁的四姨太都聽不下去了,想來看看她,被巴興言半路攔下,連打帶踹之下哭著爬回房裡,膽戰心驚地捂住耳朵,再也不敢往外探頭。

  巴興言色心不改,常年往窯子裡頭跑,手裡有不少下作藥。寧歸玉小產之後不過兩三日,他便給寧歸玉餵了窯子裡對付不聽話的姐兒的藥,命人抬到早就打好了招呼的老鴇那裡去,吩咐好生伺候著。

  被「好生伺候」了一夜,寧歸玉死的時候,已經不像個人。

  老鴇怕被官府查到頭上,聯合了巴興言,稱寧歸玉死性不改,水性楊花,胡亂將人剝光了弄成一團塞進豬籠里,和石頭一起沉河。

  眾人指指點點,只有「活該」二字在人群中喊得最響亮。女人不忠貞,在浸豬籠之前就被夫家打個半死的多了去了,誰也不會追究籠中的女人到底還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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