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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珣笑聲溫潤,似那春三月的水流,卷過彎溪,淌過花瓣,落在小姑娘耳畔。

  「瓏月摘的?」

  小姑娘脾氣大卻也著實好哄的很,郗珣只要不罵她,只要衝她笑她便忘記了白日裡鬧出的不愉快,甚至將自己多次發誓要再不同阿兄說話也忘了去。

  她揉著眼睛,「瓏月一顆顆掰開,可難掰開吶。」

  郗珣以為是這小孩兒嘴饞想吃蓮子,可為何掰出來了又不吃?難不成是怕自己責怪不成?

  他將荷包放回小姑娘綿軟的手心,溫和道:「吃完記得漱口。」

  小姑娘低頭瞧著被重新填的滿滿的荷包,眼裡慢慢的氤氳出了笑,她生有一張桃紅的唇瓣,唇紅齒白,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娃娃用濕漉漉的大眸子看著郗珣。

  「瓏月給阿兄的。」

  至此,郗珣才算明白小孩兒今日鬧脾氣鬧得格外大的緣由。

  怪不得滿身的泥,連襪衣都不知丟去了何處。

  辛辛苦苦採摘來,打算送兄長的蓮子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卻惹來兄長的抽查功課,還要威脅她打她手心,白白惹哭了她許久。

  郗珣嘖了一聲,有些許道不明的情緒攏上心間。

  原來,養小孩兒便是這般。

  縱然成日裡時常被氣,教養小孩兒也比處理政務繁雜,需要無數的耐心......

  但你用心待她,她便也會用心待你。

  將她能給的最好的,通通給你。

  他心裡默念一句,許是自己錯了。

  不該將小姑娘與旁的女郎比。

  你便是你。

  縱然學問再差,瓏月也永遠是瓏月——

  ......

  日居月諸,珠流璧轉。

  這般一日日的教導,再是頑皮的小孩兒也學會了寫字,學會了詩詞歌賦,學會了口若懸河,學會了許多一知半解的規矩,學會了頂撞兄長。

  小姑娘一點點的長大,滿了八歲原先肉乎乎只長肉不長身子,總叫她阿兄擔憂的小身板才開始抽條。

  身子一年年逐漸褪去圓潤,面容顯現出小女郎的精緻玲瓏,只那自年幼時便圓乎乎的眸子沒變幾分模樣,不改幼年的黑亮通透,卻又往其中揉入了靡麗水光。

  自貞寧十一年,燕王出兵襄助謝家平息了動亂多年的河間郡。去歲,朔北軍更是接連大捷,收復了被羌人奪取多年的武威十二城。

  至今,燕王勢力遍布整個北地,甚至侵入河間,河內等腹地,簡直一呼萬應。

  八年一晃而過,轉眼間來到貞寧十五年。

  ......

  春三月里,燕王自武威班師回朝,入京領賞。

  一列由千餘燕王衛護送的車輿也自朔州緩緩南下入京,帝親下聖旨迎燕王家眷入京,已慰太后思女心切。

  三月二十二,護送晉陵長公主與安樂郡主的車隊繞開四處流匪南下入京。

  然各處動盪,縱使有意避開也無濟於事,這群奢華儀仗落在此地更成了強匪眼前的誘餌,便是有王衛護送的一行人等也不敢掉以輕心。

  齊大人為此次天子派遣前往朔州迎燕王家眷的禮官之首,任務便是護送晉陵長公主與安樂郡主平安入京。

  擔憂流匪,護衛們將兩輛承載貴主的馬車裡三層外三層護住,便是連齊鏡斂也策馬護在那晉陵公主與安樂郡主車輿之外幾寸,如此才算一路安穩。

  中途,有從京中而來的官員趁著休息時與他問道:「齊大人可有見過安樂郡主?昨日我恰巧見到,果真是...嘖嘖嘖,都道安樂郡主天香國色,果真名不虛傳,叫我說,這一入京只恐怕要將京城女子都比了下去——」

  齊大人能被帝王親派為禮官之首,自然是一副好儀相,眉飛入鬢鼻樑直挺,下頜宛如刀削一般,繃直的嘴角帶著年輕郎君的放蕩不羈,一身圓領窄袖袍,直挺又利落。

  兩位貴主的車輿華貴,足足套了六匹馬,內中車窗帷幕層層疊疊無人可窺探,除了經過驛站時那位安樂郡主會在侍女護送下移步,齊大人自然沒瞧見那位貴主容貌。

  他凝眸看了一眼那位禮部官員,擰眉道:「都道婦人長舌,我看不然,至少比起你還差的遠,怎麼如今連郡主也敢編排了?」

  那人被罵了,面上訕訕,齊大人卻也懶得再去管,騎著他那匹渾身烏黑四角雪白的馬一路往車隊後去巡查。

  雖為大梁首屈一指的士族子弟,齊鏡斂公事上處理的從不出差錯。

  以往兩日都是這般,這日許是湊巧,他□□馬匹經過那輛黑漆翠蓋珠纓車輿旁,上面忽的咕嘟咕嘟滾落一顆足足有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齊大人翻身下馬撿起那顆夜明珠,將其沿著方才滾落下來的車簾縫隙,重新滾了回去。

  做完這事他正打算離去,忽的聽見車內傳來簌簌輕響,接著,那金絲簾下擺被一雙瑩白玉手掀起。

  碎金夕陽下,車內探出來一張雪白面容,只露一張面容,便已是罕見的朱唇玉面,姿容無雙。

  車內女郎面容稚嫩,聲音綿軟,尾調又氳著糜麗氣息。

  「謝過大人。」

  齊大人微怔。

  女郎沿著車簾縫隙將手上的明珠舉了起來,那掩藏在車簾之後的身姿也浮現出來。

  頭梳著朝雲近香髻,身著巧奪天工似綠波波光搖曳的霞綬藕絲緞束腰連裙,繡金蓮的袖口下皓腕呈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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