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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山亭里,封丘縣令如受驚的猛獸,將利刃勒得更緊了。

  晏知善嘴裡還塞著布團,呼吸極為困難,眼前的一切都眩暈在視線里。

  唯看見晏青的身形後,他奮力調動喉嚨,掙扎了幾聲出來!

  晏青定睛一看,失聲看著那利刃的寒光脅在晏知善動脈位置。

  終於定住身,強裝冷靜地默然打量過「封丘苟活人」,隨即渾身哆嗦,神情比見著閻羅還要驚懼。

  儘管面容大改、年齡氣質也全然不同,但晏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曾經被他親手「殺死」的那個人。

  「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他無意識的半句呢喃,輕飄飄落進晏知善耳中,對峙的氣氛便開始以細微的變化向著另一端發展。

  原先的將信將疑徹底被證實,晏知善十指掙扎的氣力漸漸消弭在了對晏青無限的失望以至於絕望之中。

  他垂了眼眸,神情低沉若遊魂,仿佛危在旦夕的不是自己似得。

  晏青的目光落在封丘縣令身上,絲毫未注意到晏知善的神情。

  他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當即令手下府兵們都拋了手中兵器,他自己則聲淚俱下地下跪哀求:「罪孽都在我身上,與孩子無關,我求求你……」

  封丘縣令冷冷一笑,打斷道:「我早就說過了,將封丘縣的事昭告天下,我便放你兒子一條生路。」

  晏青急迫道,「我不過是聽命於人,是他們的棋子!若我現身登聞鼓前,還未開口即是一個死啊!」

  周沉立於旁側,開口勸解:「封丘縣事關當今朝局,莽撞不得。你這般做得不償失,不若先放了人……」

  「你是何人!」封丘縣令看向周沉,眉頭緊鎖。

  他隱約想起施粥那日,有個身著緋袍的大官救了他。只是那時餓得雙眼發黑,已記不太清官人的長相,只覺聲音相似。

  可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緋袍官人他有些眼熟。

  周沉喉頭攢動,「我乃京兆府少尹,周沉。」

  封丘縣令眯起眼睛,仔細又看了片刻。一瞬的空白過後,腦海中竟然浮現出太醫蘇汲的面龐。

  時間久遠,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唯獨蘇汲的樣貌和他說過、做過的事一直揮之不去。這些回憶,時不時就需要拿出來反芻,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苦撐下去的養分。

  封丘縣令記得,蘇汲提到過他在江陽縣的老家有個弟弟,喊其為阿沉,全名大致是蘇沉。

  他還沒來得及將二人聯繫起來,野山亭附近又響起了另一叢腳步聲。

  晏青離得最近,扭頭過去,看清楚來人的瞬間,他神色越發蒼白。

  是太子身邊的胡人,阿鹿孤。

  他領的那一隊胡人精銳,便是方才於晏府消失的黑衣殺手們。

  胡人天生體格高大魁梧,他們即使站在地勢低處,促狹的碧眼卻仍高高在上。

  阿鹿孤打量過周沉、晏青和他身後的封丘縣令以及晏知善,最終將目光落在晏青身上,蔑道:「廢物!」

  話音落下,他取下背後兩根弓箭,旋即搭上弓弦拉了滿弓——

  他當然不會在意晏知善的死活。

  晏青大驚失色,思緒緊緊系在那兩支蓄勢待發的利箭上,笨拙著撲身過去,堪堪將阿鹿孤的腳步向左後方逼退兩步。

  箭已離弦!

  周沉當即辟出一劍,於千鈞一髮之際鋒刃相交,火星四射。

  雙箭懈了力,但還是破風射來,緊貼著周沉肩頭而過,又斜斜刺入封丘縣令身後的樹中。

  肩頭的衣衫破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可窺見裡面已是血肉模糊。周沉顧不上疼,扭頭便沖封丘縣令道:「還不快跑!」

  話音未落,阿鹿孤所帶的十幾胡人殺手紛紛出刀,攔下去路。就連晏青自己也被親手豢養的胡人所挾持,以此控制四周晏府府兵不會輕舉妄動。

  好在聽見異動的京兆府武侯們也自四面八方圍過來,與這些胡人正面相迎。京兆府武侯人數雖占多數,但到底不如那些養在陰溝里的殺手們心狠手辣。

  包圍的有利局勢尚未坐穩就落了下風,武侯們接連受傷,一時間血氣盈天。

  周沉握著劍咬牙抵抗,沒過片刻,周身便傷痕滿布。孫亮急急護在周沉身前,悲吼:「周少尹,你躲著些!」

  場面大亂!

  阿鹿孤則是慢悠悠舉弓,雙箭分別食指與中指當中,再次對準了正在四處竄逃躲避的封丘縣令和他捆著的晏知善。

  咻——

  這一次,任誰也沒顧得上反應。

  雙箭刺入風中,只是眨眼間,便已越過半座小坡。

  封丘縣令拖著晏知善,暫躲在京兆府武侯身側與灌木叢之間的角落裡。刀劍叱吒,他甚至都沒注意到遠處危急。

  箭鋒快如閃電,待封丘縣令看到時,疲累的神經已然不足以挪動沉重的身軀。

  偏是此時,他的左肩驀地竄在一股氣力,將他整個人往右撞了三分。

  還沒弄清這股力的源頭,左側鎖骨下便被阿鹿孤的利箭刺穿!

  封丘縣令低頭去看。

  若非方才那股撞他的力,這箭定會沿著舊傷刺進來!

  儘管他的心脈與常人位置相反,但他那舊傷也頂不住此番重擊。

  他怔怔著扭頭,竟是那被他要挾綁架的晏知善以肩施力,撞開他的同時,另一支利箭卻是正中他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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