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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正是因為這副神情,竟詭異地生出幾分可信度。

  年輕的天子沒有當即給予回應,也沒有完全相信,他心下煩亂不堪,需得時間靜靜思量。

  第七十二章

  寧熙不需要他的回答, 甚至不需要任何回應。

  她所指的這條路,僅為在天子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未曾想過他會依照這條路走下去。

  畢竟一家之言, 如何可信?

  公輸家族所講所述,是一家之言;她所講所述,亦是一家之言。

  她需要的, 是兩者之間的離心,是相互猜忌而產生的疏遠。

  離心意味著分歧,分歧帶來了分權,長此以往,權力再不似從前高度集中於公輸氏。

  寧熙向來有自己的偏執與頑固。

  想達到的目的,就一定要達成。若天子能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那是最好的, 若不能,她自有千萬種方法使得殊途同歸。

  年幼時喜書好讀,與寧笥閱遍天下典籍。

  於書中得知, 天下巫族並非只有一家。除了在定居在都城的公輸一族,還有大大小小各族巫祝散布五湖四海,其中祁北游巫勢力最大。

  當年公輸家與游巫為奪權, 明爭暗鬥,各自扶持君王上位。

  但據聞公輸家更得神明庇佑,最終在爭權中勝出, 而游巫一族大批被斬殺,剩餘老弱病殘放逐祁北,任其自生自滅。

  經過幾代更迭, 游巫一族慢慢又興盛起來, 公輸家卻日漸式微。若非族中有聖子誕生, 游巫們必然從祁北返回殷都,奪回往日榮光。

  北方苦寒,不宜生存,游巫一族在那裡歷經磨難。

  身體上的苦痛,更磨礪心智。他們專心研究巫祝之術,誓必將公輸一族拉下高位!

  彼時寧熙讀到此段,只覺有趣,並未深思。如今回味,竟覺得可為自己所用。

  當初兩族相爭時,各執一詞,認為自己扶持的人才是天降之才。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扶持的人都未得到神明首肯,只是兩族為了奪權編造的謊言……

  若真如此,公輸一族可誕生聖子,游巫一族亦可誕生「聖子」。

  僅僅理論不足以成事,唯有實踐方可成大事。她利用手上資源與天子疑心,試圖創造出一位新的「聖子」。

  後來寧笥通過細作給寧熙傳信:

  祁北游巫為他推算命格,認定他是真正的會帶來福祉的聖子。

  寧熙看完這封信,抬手將它燒毀。

  靜默平淡的心境此刻泛起一絲波瀾,她有些惘然,寧笥的命格……是她從中盤旋的人力所為,還是原本註定的天命所歸?

  不過細想,寧笥的生平確實該是正道巨擘該經歷的:

  王室後裔,血統尊貴;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國破家亡,顛沛流離……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只有經歷千般磨難的人,才會懂得蒼生之苦,才會想救黎民於水深火熱。

  不似公輸玉,自出生起便受到千般寵愛,萬眾矚目,極度驕奢淫逸又怎會讓他與難民共情?

  他這種被溺愛長大的人,只會養成自私利己的性子,只會帶來無盡災難。

  寧笥與公輸玉相較,確實更像聖子,也更該是聖子。

  可是……

  自己與寧笥相較,是否也像聖子?

  寧熙思緒翻湧,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在腦海中剎那閃現。

  沉吟片刻,她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打散。

  不論事實如何,此時此刻,她需要寧笥成為「聖子」,她要藉助他的力量推翻前任「聖子」。

  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離奇的言論最初從極寒北地傳過來的,輾轉至中原時,已不知編撰出多少版本。

  不論多麼離奇玄幻,皆萬變不離其宗——

  假聖子端坐神台之上,接受萬民供奉;真聖子歷經重重磨難,終於涅槃歸來!

  帶來禍端的災星終會隕落,真正太陽的光輝將照耀世間萬物!

  乍然聽到這般言論,沒人敢相信。

  因為那簡直是大逆不道!簡直是天方夜譚!怎麼會有這樣恐怖的言論傳播?

  人們避之不及,紛紛閉目塞耳。

  畢竟他們固守幾十年的理論,突然間徹底被推翻,任誰都是難以接受的。

  這種否定,不僅是對公輸玉的否定,更是對他們幾十年供奉行為的否定。

  他們難以接受,十分難以接受。

  第七十三章

  人群中極小的一部分能夠接受這結果, 甚至勸說旁人去接受。

  他們說:禮崩樂壞黃鐘盡毀,焚琴鬻鶴瓦釜雷鳴,必是無才無德之人占據高位!

  父兄被屠家國被滅的人, 總有萬般憤慨,他們試圖聯合起來,去掀翻公輸家族的高壓統治。

  自然, 公輸一族的長輩們,不會任由事態失去控制地發展下去。

  他們奏請天子,將那群宵小之徒盡數斬殺!

  天子遲疑了。

  從前像個傀儡般言聽計從的天子乍然間像有了自己的思想。

  他開始遲疑,開始思考,開始判斷這件事的對錯性與可行性。

  這瞬息的遲疑,如同警鐘在公輸一族頭頂敲響。

  他們意識到, 這位天子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恭順了。

  他不該再待在這個位子, 理應卸下冕旒,留給更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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