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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吾兒多久了?」

  樓倚山不敢隱瞞:「回陛下。」

  「太子殿下跟隨裴家太爺裴懷瑾在汴京讀書時,臣是太子殿下兒時的玩伴。」

  「是嗎?原來你也是裴懷瑾的學生,難怪。」蕭御章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出了東宮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可沒走幾步身體忽然晃了晃,差點站不穩。

  「陛下,奴才扶著您,您當心些。」

  蕭御章搖頭,仿若是自言自語:「聽說他昏迷前,派了整個暗衛營,護她出燕北。」

  「這是何必。」

  「難不成他還怕朕暗中派人,殺了他心愛的女人?」

  帝王看著空蕩蕩的宮道,和退避三舍的宮人,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失落。

  第98章

  三月春末,草木繁盛。

  透著寒涼的細雨,卻沒完沒了下著,裹挾醞釀了整個春天的濕潤,汴京許久不見半絲暖陽,就像東宮伺候的下人,戰戰兢兢不敢有片刻鬆懈。

  「樓大人,殿下好像醒了。」

  山蒼聲音微微發顫,他像一陣風,顧不得殿外霧一樣的雨水,衝進了樓倚山暫住休息的偏殿。

  寢殿布置,依舊是林驚枝離開前的模樣。

  窗台上擺著的牡丹,暖閣青玉桌案她隨手放著的書卷,就連掉落在貴妃榻上的耳璫,都沒人敢輕易妄動。

  春雨淅淅瀝瀝,殿中四下角落生了銀絲炭盆,地龍也燒得暖和。

  悄寂無聲的寢殿內,只有雲暮守在一旁。

  裴硯閉著眼睛躺在榻上,身上蓋著衾被,被下塞了暖腳的湯婆子,他就算昏迷,唇角依舊下意識抿著凌厲弧度,嘴唇蒼白不見半點紅潤,下頜胡茬泛青薄薄的一層。

  下一瞬,只見他微突的喉結動了動,嘶啞的聲音從薄唇內溢出,低不可聞。

  「枝枝。」裴硯濃黑眼睫輕顫。

  雲暮緊張上前,跪在裴硯身前:「主子,屬下是雲暮。」

  這昏迷的一個多月里,裴硯時常會夢中囈語,就當所有人以為他會醒來的時候,他又再次陷於昏睡。

  這一次,只見裴硯張了張唇,眼睛努力睜開一條縫隙,有些渙散的眼神在看到紗帳外亮光的瞬間,又本能閉上。

  「殿下。」

  「山蒼去請樓大人過來了。」雲暮身體往前靠了靠,用儘量輕的聲音朝裴硯說。

  「嗯。」

  「孤昏迷了多久?」裴硯閉著眼睛,聲音乾澀嘶啞。

  「回殿下。」

  「您足足昏迷了,一個月零三天。」雲暮屏住呼吸,垂在身側的手掌因為激動微微顫抖。

  「尋個厚實的巾帕來。」樓倚山大步走入寢殿,他沒有停頓,一邊走一邊朝殿外值守的內侍吩咐。

  厚實的巾帕被樓倚山折成一個長條,蓋在裴硯的眼睛上,他又從藥箱裡掏出銀針,落在他心口周圍的幾個穴位上。

  「你昏迷太久,這會子突然見光,恐怕會壞了眼睛。」

  「所以先用帕子遮一遮,要慢慢適應。」

  樓倚山給裴硯診完脈,確定他身體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這才鬆了一大口氣:「你再不醒來,這東宮上下伺候的,估計都得給你陪葬。」

  「太醫院那些老頭,這一個月來,都不知禿了多少頭髮。」

  樓倚山笑了笑:「殿下先躺著,我讓人去御書房匯報稟報陛下。」

  裴硯躺得太久,他身體還不能大動,只是勉強朝樓倚山站著的方向偏了偏頭,啞聲問:「她怎麼樣了?」

  他口中這個「她」究竟指誰,殿中貼身伺候的幾人,心知肚明。

  樓倚山看了眼山蒼。

  山蒼大步走至榻前:「殿下。」

  「太子妃娘娘已到了登州郡,登州郡的郡守,是裴家太爺裴懷瑾在世時提拔的舊人,屬下已做主派人給登州哪裡的人遞了消息。」

  「登州?」

  「怎麼突然停在登州?」裴硯皺眉,他聲音不大,卻透出一股威嚴。

  山蒼被他一問,背脊頃刻濕了一大片,努力平靜聲音回道:「太子妃娘娘半路身體不適,沈雲志在路過驛站時,尋了游醫給她診脈,已經確診有孕。」

  「所以才暫時停留在登州郡,等身體穩定後,再由登州的運河乘沈家商船離開。」

  裴硯衾被下的手一抖,指尖緊緊握著,擋光的巾帕遮去了他眼中的狼狽。

  他苦笑一聲:「她腹中孩子,她可願……」

  剩下的話,裴硯問不出口。

  眼中陣陣黑影閃過,他受傷太重,也就勉強撐著一縷心神保持清醒,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昏睡。

  山蒼小心翼翼看了裴硯一眼,才壓著聲音道:「根據青梅傳回的消息,娘娘知道有孕時怔了許久。」

  「後來娘娘遣了她和晴山出去,一個人在屋中哭了足足一個時辰。」

  「第二日沈雲志就按照娘娘的要求,暫時在登州郡落腳,說是等腹中胎兒穩定一些後,再動身前往月氏。」

  裴硯心口受傷的地方忽然痛得厲害,一張清雋的臉蒼白無血色,瘦削的下頜骨緊緊繃著,他似乎想要坐起,奈何微微一動,整個胸腔絞著如同痙攣一般。

  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巾帕下的眼睛漸漸紅了一圈,透著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

  樓倚山面色大變,雙手下壓把他死死摁在床榻上,聲音嚴厲:「裴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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