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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硯垂眸,在林驚枝身旁坐下,寬大袖擺不經意從她雪白手背撩過,兩人指尖相碰,一觸即分。

  「硯哥哥。」坐在沈太夫人身旁的沈觀韻,笑著看向裴硯。

  「我與祖母明日就準備出發回汴京,既然硯哥哥也要去汴京,想來我與祖母多等幾日也無妨,這樣路上多個相伴。」

  「不必了。」裴硯語調清冷,沒有絲毫猶豫。

  沈觀韻眼眸含著的笑意微僵,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手中繡帕:「硯哥哥是怕這路上,我與祖母身子薄弱,叨擾硯哥哥的行程麼?」

  花廳里有瞬間安靜。

  裴硯抬手,修長大掌,握著林驚枝透著些許冷意的指尖:「我家枝枝身子骨向來薄弱,我作為夫君自然得體貼疼惜。」

  「冬日寒涼,不宜遠行。」

  裴硯說到這裡,眸色一頓,起身直接忽略沈觀韻,朝沈太夫人抱歉道:「沈家老祖宗,等開春後,晚輩自然帶著枝枝去府上給您老請安。」

  沈太夫人崔氏朝裴硯點了下頭:「你們會來,我便高興。」

  「我家觀韻姐兒會這般著急,想必也是顧念著我的身體,她方才的話,若有唐突,裴家郎君莫要往心裡去。」

  裴硯漆色眼眸不含一絲情緒,他伸手如銀似雪指尖理了理林驚枝鬢角垂落的髮絲:「沈太夫人放心,我家枝枝向來大度,沈大姑娘那話,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裴硯這番話,可算是肆無忌憚打了沈觀韻的臉面。

  林驚枝坐在一旁聽著,也愣了許久。

  她拿眼角餘光悄悄瞥了裴硯一眼,卻沒想被他逮個正著,握著她指尖的掌心微微用力,覆著薄繭的指腹借著衣袖遮擋,暗暗摩挲她向來敏感的掌心。

  林驚枝怕癢,看花廳里人多,她不能表現任何不妥。

  只覺得一股熱意,順著她嬌嫩掌心傳遍全身,連繡鞋中藏在羅襪下的足心,都稍稍繃緊。

  第38章

  萬福堂花廳。

  有陽光從隔扇投進,被分割成無數光影落在一旁的鎏金飛花博山爐上,摻雜著爐里升騰的青煙,氤氤氳氳落在每個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裴硯方才的話,不算客氣。

  甚至是當著沈太夫人的面,毫不猶豫落了沈觀韻的面子,所以此刻花廳內就連空氣里瀰漫的熏煙,都顯得有幾分凝滯。

  裴太夫人鍾氏僵著臉用繡帕摁了摁唇角,佯裝頭痛模樣,朝沈太夫人尷尬笑了笑:「我如今身子骨不行了,不過一會兒時辰,就精神不濟,頭痛的毛病真是一日比一日嚴重。」

  沈太夫人從善如流回答:「人這年紀大了,哪能沒點什麼毛病。」

  「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汴京等著,你得空去看看。」

  「這一年一年的過去,你多少年沒去汴京了?」

  裴太夫人聞言,渾濁眸底也有感慨一閃而過。

  當年她做姑娘時,是鍾家嫡系一脈最受寵愛的掌上明珠,從一出生就和裴家定下姻親。

  後來開國先皇選妃,瞧中的是她,可她不願意,瞧不上那個武夫出生的粗鄙男人。

  五姓世族雖不可替代,但也不能公然反駁皇權。

  於是鍾氏向父親提議,從家族一眾庶出姑娘里,選了自己的庶妹,那個本已和青梅竹馬定下婚約,半年後就要出嫁的庶出妹妹。

  家族把她強行送進宮中,和先皇結下婚約。

  從那以後,庶妹身份隨著先皇治國的手段,一路水漲船高,裴太夫人鍾氏為避其鋒芒,只能被迫離開汴京。

  至此,已經整整四十年未曾踏入汴京一步。

  想到過往,裴太夫人鍾氏眼中有感慨,也藏了深深的無奈,到底是造化弄人,世事無常。

  如今她那庶妹成了鐘太後,被世人譽為燕北的定海神針。

  當今天子雖不是她親子,卻是她一手嚴苛教養出來,雖非母子,卻親如母子。

  而作為嫡女的她,雖也如願嫁入裴家,現下卻是為了維持五姓世家百年的傳承,在苦苦支撐。

  去汴京?

  鍾氏搖了搖頭,朝沈太夫人道:「汴京我就不去了。」

  鍾家嫡庶兩女之間幾十年結下的梁子,沈太夫人自然是知曉的,她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扶著沈觀韻手起身道:「明日相送,你就莫來了。」

  「這次一見,下回可能就是遙遙無期。」

  「我可不想瞧著你這老婆子落淚。」

  鍾氏也不氣,她拍著沈太夫人的手道;「你這老婆子,你當我想送你呀?」

  「不送。」

  兩人又壓著聲音說了一會子體己話,才讓下頭陪著的小輩都散了。

  林驚枝和裴硯往撫仙閣走,她嬌軟指尖,被裴硯寬大掌心握著,肌膚相貼,滾燙體溫,路上若遇到伺候掃撒的婆子,也都遠遠的行禮避開。

  午間兩人用了午膳,裴硯去外院書房,林驚枝則坐在暖閣的檻窗下,整理那日裴硯讓雲暮交給她的私帳帳冊。

  時間過得極快,不過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掌燈的時辰。

  明日沈太夫人崔氏和沈觀韻回汴京,除了她們外,一同去的還有裴家家主裴寂。

  所以無論是她還是裴硯,都得早起相送的。

  夜深,落雪紛紛。

  林驚枝沐浴後靠著大迎枕子繼續看了會兒帳冊,夜裡她何時睡著的竟沒了個印象,等翌日清晨醒神時,她已是在裴硯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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