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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話音落下後,才注意到晴山正朝她使眼色,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雖然少夫人在府中不受長輩待見,是裴家人盡皆知的事,可她這樣直白說出來,不就是拿了刀子直捅少夫人的心窩子。

  綠雲懊惱不已,聲音都帶上哭腔了:「少夫人,奴婢不是誠心的。」

  「奴婢只是替少夫人感到委屈。」

  林驚枝看著慌張不已的綠雲,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這般謹小慎微,生怕僭越半步,惹得長輩不喜。

  可到頭來,她們只會越發覺得她好欺辱。

  林驚枝自嘲一笑,因寒冷而攥緊指尖,將細嫩掌心摳出重重紅印,既然已無路可退,那就不必再小心翼翼,即便最後頭破血流不得善終也無妨。

  這般想著,林驚枝停下腳步,鬆開扶在晴山身上的手,就要解開身上礙事的披風。

  晴山大驚上前制止:「少夫人,這披風萬萬解不得。」

  林驚枝搖了搖頭,淡淡解釋:「這披風外邊的毛料沾了雪,就化在上頭,外頭吸飽了水,厚重臃腫。」

  「我若不脫了,大家都走不快。」

  晴山依舊不同意:「奴婢力氣大,可以提著披風下擺,若是解了寒氣入體那可得了。」

  林驚枝扯唇笑笑:「脫了我們能快些,我病了不礙事,你們若是病了,撫仙閣還有誰來照顧我。」

  晴山似被說服,不再阻止。

  林驚枝巴掌大的小臉早就凍得不見任何血色,她抬起通紅一片沒了知覺的指尖,毫不猶豫解開披風上的綢緞軟扣。

  披風落下瞬間,朔風砭骨,刀尖似的碎雪落到她的身上,那種血肉被凍住,每走一步和每一下呼吸,都如同針扎一般的刺骨的寒。

  而距離撫仙閣的那段路,依舊遙遙無期。

  就在林驚枝一行三人,快被風雪埋沒的時候。

  小徑風檐下,有一人,一身與雪同色的大氅,緩緩走進。

  一柄青傘,一盞孤燈,漫天雪屑。

  男人頎長身形似散在風雪中,又像落雪而來的九天仙君。

  一眼,林驚枝就認出了,那人是裴硯。

  她陷在風雪中的雙腿僵冷在原地,掛著白霜的眼睫微微垂著,有些遲鈍眨了眨,格外淡漠倔強的眼底透著一絲不解。

  「郎君。」

  晴山和綠雲回過神後,兩人同時一喜,朝裴硯行禮。

  裴硯已大步走到林驚枝身前,他眉眼被風雪吹得愈發的凌厲涼薄,冷白的頜骨緊繃。

  唇角抿著的弧度,令人不敢妄猜他此刻喜怒。

  林驚枝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令她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毫無知覺的指尖在衣袖中微顫。

  下一刻。

  裴硯解開身上厚厚大氅抖開,不由分說直接裹在林驚枝身上,從頭到腳,連頭髮絲都不曾露出絲毫。

  大氅內獨屬於裴硯身上的雪後青松般的旃檀冷香,伴著他身上的滾燙炙熱的氣息,林驚枝只覺天旋地轉。

  緊接著裴硯修長有力的手臂,已經穿過她凍得僵冷的腿彎,毫不費力把她打橫抱起,護在懷中。

  訝異從林驚枝那雙帶著一層氤氳寒氣的烏瞳內一閃而過,她被大氅里暖和的氣息一裹,緊繃了數日的心,不由自主漸漸鬆弛下來,似被安撫般,在裴硯懷中緩緩失去了意識。

  只有那雙帶著牴觸而掙扎出來的掌心,隔著衣裳無意識撐在裴硯胸膛上,胸腔震動,是他有力的心跳聲。

  裴硯垂眸,瞧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落在林驚枝那凍得通紅的指尖上。

  雙手微蜷的弧度,如白玉染上寒梅壓出的花汁,三分嬌媚,七分誘引。

  裴硯眉心緊蹙,往撫仙閣走的步伐不自覺加快。

  這一夜,撫仙閣內註定不眠。

  林驚枝是昏睡中被裴硯抱進耳房浴桶。

  大氅垂地,衣裳扯落,脂玉般的嬌嫩肌膚在昏黃燭光里,因受凍許久突然遇熱,陷於繚繞水霧中平添幾分妖冶緋色,她背脊似有花開,艷麗得令人移不開眼。

  晴山和綠雲從未有過的緊張,哪怕同身為女子,她們的視線都不敢輕易落在自家主子身上。

  約莫一刻鐘後,林驚驚漸漸有了意識,她纖長睫毛顫了顫,似要醒來。

  裴硯眸色平和,淡淡從她背後掃過,遣了丫鬟出去,親自用乾淨布巾裹緊林驚枝,然後抱回床榻暖著。

  炭盆、地還有湯婆子都準備充足,哪怕早有預感,但到後半夜,林驚枝身體依舊燒得滾燙嚇人。

  她這一病,可畏是來勢洶洶。

  小廚房裡燉著的湯藥,連著幾次湯藥灌下去,也不見任何起色。

  晴山守在床前,浸著冷水降溫的帕子貼在林驚枝額頭上,她燒得滾燙,約莫一刻鐘就要洗了一個新的換上。

  直到第三日晌午後,林驚枝才從昏沉中,漸漸醒來。

  「少夫人。」

  晴山略帶疲憊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林驚枝眨了眨沉重眼皮,聲音嘶啞虛弱:「我是怎麼了?」

  晴山喜極而泣:「那夜郎君抱您從春華堂回來後,你就一病不起。」

  「菩薩保佑,你終於醒了。」

  林驚枝抬手揉了揉鈍痛的眉心,啞聲道:「晴山,扶我起來。」

  「哎。」

  晴山趕忙扶她坐起,又在她腰後塞了個軟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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