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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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九號到來的時候,孟雪貞趴在桌子上啃完了半本《稅法》,腦子裡亂糟糟迷糊糊。她走到廚房,看到孟母正坐在板凳上低著頭分揀辣椒。

  「怎麼又做?」她問。

  「你要他也要,家裡哪還有存貨!這不明天元旦,過幾天你爸爸要會村里收拾屋子,我讓他帶幾瓶給你二嬸。」孟母一邊利落的分揀著,一邊打開水龍頭接水。繼續說:「你二嬸一輩子就想學做辣椒醬,我跟她講過多少次,每次都說沒我做的好吃。」

  孟雪貞見孟母臉上神情驕傲,便動了調侃心思,笑著說:「媽,那是二嬸嫌您不把秘方說全,或者怪你故意說錯唻~」

  「我怎麼沒尋思這點?我也尋思過。可我怎麼做的你不知道?你二嬸自己也親眼看著我做過,一定是她偷懶省工夫!這做事做人都一樣,你省工夫就出不來好貨。」

  孟雪貞愕然。她沒想到孟母說出一番道理頭頭是道,心裡肅然起敬又怕母女兩個聊開了引起其他話題,因此也就繼續說:「媽媽您看您跟二嬸總為零碎小事吵架,這時候又記掛著人家吃不上您正宗的獨門辣椒醬,巴巴的緊急製作要我爸帶回去。您們老姐妹關係真好!」

  孟母笑起來。手上麻利的忙活著,嘴巴歡快的說:「還別說,我和你二嬸那是做了多少年的老鄰居,她大喇叭性子躁,是有些霸道。我們兩家沒大吵過架,不管怎麼說互相幫忙還處得來。」

  孟雪貞看孟母低著頭,猜測媽媽是想念舊人。農村過大半輩子的人兒換到陌生地方,又怎麼能不思想舊人舊物。孟父也常念叨村里相厚的老夥計,又記掛著幾畝地,雖說那地都包給別人種,可侍弄了幾十年的土地畢竟有感情總想去看一看。孟母是更關心家裡的幾間房子,還有院子裡的菜蔬。種子是孟父回家時播下的,不打農藥不管理,完全自生自長。又念叨著養了才幾個月的一隻黃狗,因為全家搬進城裡只能托鄰居二嬸養著,沒說送給人家也沒說要回來,大概是那時候孟母並不能確定就這樣進城不回去的。

  孟母果然神情落寞。孟雪貞見媽媽傷心,忙轉移話題:「媽,我爸回去多久?你也回去?」

  「你爸爸自個回去。」孟母站起身,把籮筐里深紅色的辣椒倒進水桶里清洗,「你哥要上班,你嫂子一個人做飯顧不了孩子。」說著臉上又活泛起來。

  老人都愛孩子。她躲來躲去終是躲不開這些話題。

  時間挨到晚飯,孟雪貞的手機仍是靜悄悄。她心裡矛盾,抓耳撓腮的坐立不寧,一面希望今天沒有任何信息打擾一面又渴望收到信息。B公司新產品投市,會怎樣發展?王總贏了?還是產品反應不好穆總又藉機奪回主權?臥薪嘗膽和韜光養晦總讓她感覺這場權利爭奪戰背後不能就這樣輕易結束,就如A公司也一樣,蕭北鳳攻擊對方使用別樣手段,她也真怕對方使用別樣手段。

  逼到一方陷入絕境時,另一方應該防範狗急跳牆。

  飯後大家又各忙各事。孟雪貞關閉臥室的門,打開電腦搜查新聞。網上關於新產品的報導還不多,有零星幾條散落在幾家專業新聞媒體上並不作為特別報導。只TMT類專業媒體彈指科技網上把B公司新產品的投市作為第二條當日重大新聞滾動播放著。

  孟雪貞並不知道這次市場反應如何,先前新產品投放測試時她並沒問過秦翔反響是好是壞,她心裡是信任秦翔的,想著既然新產品如約投市,那應該是可以的。

  她躡手躡腳走到客廳喝水,發現廚房的燈亮著。端著水杯走到廚房一看原來是孟父也因半夜口渴在廚房找水喝,想到白天孟母提起來的二嬸,孟雪貞開口說:「爸爸,過幾天您回村里,要待幾天?」

  「你媽跟你說的?」孟父回過頭看了看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女兒。「這事我還沒想好,但過年(春節)之前必須回去拾搗拾搗家裡,你鄰居二嬸幫我們看院子唻,三天兩頭巴望一眼,我讓你二叔(二嬸老公,鄰居。非親戚)在車屋頂上曬東西時把我種下的絲瓜扁豆摘一摘,你媽讓我撒種子,我特意撒在跟他家隔靠的那堵牆根底下。電話里你二嬸說你二叔不摘,說自家都吃不下摘了也是擱著放爛了,沒人摘這不瞎了(方言,浪費的意思)嘛?」

  「那以後一年就回去幾趟,屋子空著早晚也都和建國大爺家一樣。」孟雪貞提醒父親。建國大爺家的屋子在她家左前方,當年找村里批下一大塊土地建房子,七八間大房子一溜排開又有個大院子鋪滿磚,要多氣派就有多氣派,這是建國大爺預備給當時只有十三歲的小兒子置辦下的婚房,獨門獨院。

  十幾年下去,小孟雪貞長成大孟雪貞,去年過年落雪時她路過那個少時艷羨的宅屋,七八間房間門口壘著的封口牆被扒的七七八八,院牆也坍塌了大半,院子裡荒草橫長,落滿雪的宅院找不到一處人為到達的痕跡。她看了一會兒也就走過去了,當時還不在意,這時候聽到孟父如此牽掛自家老宅,不免憂上心頭。

  「那我也想回去。」她試探著說。

  孟父放下水杯,想了想說:「家裡鑰匙我留在你二叔家一把,你們誰回去我都不管,回去就拾搗一下,別亂霍霍就行。」

  「你對象要去看看?」孟父臨了又問。

  「沒有。我回去睡覺了。」她倉皇返回臥室。

  迷迷糊糊的睡下,元旦前的重要一天就這樣平靜度過。

  ***

  元旦是公立一月一號,理論上從元旦開始進入新的一年。這年元旦的時候還沒進農曆臘月,距離J市天空飄雪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小城市不看重元旦,小區里並沒有突出變化,只幾家商店裡有「迎元旦搞促銷」的告示貼在門窗上。

  孟雪貞從彩虹大廈買了兩件厚衣服坐計程車回家。剛到達小區門口,下車關門時有人拍她肩膀說:「孟家老二,昨天叫你去飯店吃流水席你怎麼沒去?」

  聽聲音就知道是葛老二。孟雪貞拎著手提袋轉過頭,笑著回他:「昨天家裡有事情,抱歉呀!」不去的理由前天她就這樣說過,怕理由分量不足,她又加一句:「明年我要考試,得抓緊學習。」

  「你這麼大了還考試?」葛老二驚訝的問。他穿著皮衣牛仔褲,脖子上戴著一枚翠色玉觀音若隱若現的露在外面,手腕上配著一塊皮帶手錶,抬手舉胳膊的時候就會露出來。

  「嗯。專業知識沒有頭,可以學一輩子。」她停下腳步,兩個人站在不起眼的路邊講話。

  這次回來葛老二找過孟雪貞幾次,每次不是吃就是逛,其中還見了葛老大一次,不歡而散。內心裡孟雪貞並不想過多接觸葛老二,只是嫂子好似對葛老二印象不錯,話語裡也提點過葛老二是這座小城市的混界大哥,國強汽修店開門迎客免不了磕磕碰碰,葛老二在孟雪貞沒回家之前就光顧過汽修店,自此之後各類零碎小事便不再受打攪。

  她沒有問過葛老二這些事情,他也不會說。他找她吃飯逛街都是很坦蕩的邀請,每次也都是單純的吃飯逛街,她心裡總是謹慎的,況且又記掛著J市的人和事,每天除了學習時間,其餘就在等待里度過。

  昨天某大人物孫子的百日宴流水席她沒去,卻不想今天葛老二又找了過來。

  「晚上北門牆那邊有專門從別的地方請來的『鐵樹銀花』表演,你看不看?」

  「不行。」

  「那我有個鐵子新搞來兩匹好馬,試試去?」

  「我不會騎馬。」她已經很為難。

  「那——有個名人書畫展,你應該喜歡這種。」葛老二加重語氣,面上已頗不愉快。

  「我……我要學習的。」她小聲揶揄。

  「學學學就知道學!我他-媽還就不信了,我還你錢你不要,你一個女娃能代替你全家意思?!說不要就不要?我就不該聽大毛那龜孫子的話,就明天。孟家老二,你聽好了明天早上我來接你,陪我騎馬——啊不,我們不騎馬,我帶你看好玩的去。」葛老二一股腦喊出口,引得周邊來往的人伸頭遞脖,他瞪著眼睛作兇狠狀,好奇者忙匆匆走遠。他不等孟雪貞回答,鑽進一輛車就離開了。

  孟雪貞看著車消失在道路遠處,無力的往小區里走。她沒有上樓,這時候家裡只有孟母嫂子和嬰兒,女人的世界總是要拉家常聊閒片兒,坐在一處亭子裡孟雪貞掏出手機翻看相冊。

  她曾趁著秦翔睡覺的時候拍過很多他的照片,安靜的他沉睡在她的身畔,拍過照片後她就看一遍照片再看一遍本人,而後小心翼翼的貼著他入睡。回來這裡她每天都要看好多遍相冊,編輯無數信息又呼啦啦刪除,她給自己一個邏輯:我是要賭氣的,這次他不主動我絕不主動。這種帶有挑戰性和自尊心的邏輯一出,她果然也就在幾次控制不住時忍下了心。

  關閉相冊,鈴聲響起。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號碼,她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要按下接聽鍵。那邊熟悉的聲音傳過來:「你在幹什麼?」

  秦翔的聲音聽起來是疲憊的,她募的一陣心疼,忙回復他說:「我在家坐著呢。你怎麼樣?你在幹什麼?」

  「媽說你早上出去了,你在家?」秦翔問。

  「啊,嗯。我沒想到氣溫下降這麼快,我剛買衣服回來。」她忙解釋,又感覺哪裡不對,加一句:「我在樓底下亭子裡坐著,馬上就上樓去。」

  那邊嗯了一聲,掛掉了電話。

  孟雪貞又坐了一會兒,上樓去的時候左右看了看並沒發現異樣,時間也快到中午,她便拎著紙袋回家。

  「貞貞你怎麼才回來?一大早幹啥去了?剛才秦翔那孩子來電話,他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冷不丁打我這裡來了,我都沒姑爺號碼,你把我號碼給他的?嚇的我都不會說話,我就說你出門去了。」孟母正在客廳里摘菜,看到孟雪貞手裡的包裝紙袋忙問:「你去買衣服了?這一大早的。」

  她剛想回答,見嫂子抱著小侄子站在臥室門口,便噤住反駁的口,點了點頭就回臥室去了。

  心裡又生出幾番疑慮,秦翔明顯對孟母撒謊了,可他為什麼撒謊呢?想知道她的行蹤?還是有誰對他說了什麼?是哥哥說的嗎?還是爸爸?畢竟哥哥和爸爸都對葛家厭煩。孟家與葛家的糾葛從葛大爺的死到剎車片被人動手腳再到賠償款的一波三折孟國強和孟父只了解真相的一部分,這事情又因她而起,和秦翔也有關係,因此她不打算說出真相,也就理解哥哥和爸爸對她和葛老二接觸的態度。

  拿出新買的衣服攤在床上,她看著厚重的禦寒新衣,想不到自己還要在家待多久。

  「奧,對了貞貞——他說過幾天就來接你。剛才光顧著摘菜忘了這個事了,你提前問好,他來家裡也得準備準備……」孟母拉開一條門縫,不無鄭重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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