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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絡腮鬍男人顯然也沒想到,看起來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負責人竟然會如此慷慨大方。

  他疑惑地與同伴對視一眼, 率先大大咧咧地走進門,長靴上的泥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刺眼的骯髒印記。

  「真是謝謝你啦, 好心的先生!」他大著嗓門道,「我們是從美國來的野外探險家,沒想到這天氣說變就變……」

  傭人遞給他一條毛巾,他接過來,蓋在臉上豪放地呼嚕兩下, 將沾著灰塵與髒污的毛巾掛在脖子上。

  另外兩名傭人急急忙忙地去打掃被弄髒的地板,自稱探險家的絡腮鬍美國人感謝地向他們致意,然後被侍者帶到一間空房間。

  門被輕輕合攏,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這兒的人真不錯,說不定是山上撿到的那枚星石給我帶來了好運……我要留著那玩意, 把它傳給我兒子、我兒子的兒子!」

  他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著, 一邊放下沉重的背包, 揭開裡面厚厚的幾層防水布,從裡面掏出塊手帕,仔細地去擦那盞煤氣燈:「啊哈,淋了這麼大雨竟然也沒壞, 真是我的好寶貝……」

  同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搞不懂這個放著手電筒不用的傻瓜:「這也是你要傳給兒子的傳家寶,哈?」

  美國人探險家爽朗地笑起來:「你說得真沒錯,朋友!」

  比起樂觀的探險家,同伴顯然更加憂慮:「但我總覺得,我們不該敲響這棟別館的門,那個放我們進來的人說不定別有用心……」

  「那麼,你為什麼這麼想?」探險家認真地看向同伴,並沒有大大咧咧地否認對方的觀點。

  「你一定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同伴說,「那個戴著眼鏡的、放我們進來的男人,在我們轉身以後,我忍不住偏過頭,悄悄看了他一眼……」

  「怎麼?」探險家問。

  「我看到他在笑。」同伴說,「他盯著我們的背影,像個被塞了糖果的三歲小孩,就那樣吃吃地笑起來——但我們都知道,他應該是個成年男人,對吧?」

  他們都因為想像或是回想那樣的場景而打了一個寒顫。

  美國人對他的同伴說:「我們不可能在夜裡冒雨下山,那樣太危險了;要是沿著公路徒步過吊橋,又好幾十公里沒有人煙……」

  同伴拍板道:「在這裡歇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

  他們當然沒能如願,後續一目了然,三名沉默的觀眾都聽過拍賣會悽慘的終局。

  ——無一例外,瘋狂席捲了別館裡的每一個人。

  起泡香檳漫過暗紅色的地板,黃銅燭台滾落門邊,燭芯向外傾倒,卻仍在掙扎著虛弱燃燒。

  火光明滅,仿佛寓示著別館裡眾人的命運。

  「……他們都瘋了。」千間降代喃喃道。

  「他們都瘋了!!」

  探險家與同伴艱難地在混亂的人群中穿行。一個女人大笑著伸出手,死死扯住他的背包。

  她力氣出奇地大,美國人竟然被她扯的踉蹌一下,差點被旁邊胡亂揮舞餐刀的男人刺中,還好同伴及時幫他擋了一下,兩人跌跌撞撞,終於一路摸到了大門。

  「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為安全考慮,我們得走公路。」同伴一邊說著,一邊跨過倒在地上的燭台,去拉右邊那扇門,「我們可以先徒步走過吊橋,再找個能避雨的地方,想辦法攔一輛順風車——」

  傾斜的細密雨絲撲面而來,燃至末尾的燭芯發出嗤的一聲,冒出幾縷不起眼的灰煙。

  同伴忽然沒了聲音。

  「……怎麼不走了?」探險家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方轉過頭,那雙凹陷進眼窩的眼睛裡,不知何時已經爬滿猩紅的血絲。

  他咧開嘴巴,像個得到糖果的三歲孩子,吃吃地笑起來。

  「!!」

  下一刻,探險家眼前忽然迸濺出一朵血花。

  門扉失去拉力,被軸承拉著回彈合攏,而同伴隨慣性向後傾倒,撞到探險家僵硬的身體,又向前撲倒在閉合的門後。

  血從太陽穴的洞口流出,與暗紅色的地板融為一體。

  探險家雙腿一軟,在驚恐中委頓於地。

  「是狙擊手。」毛利小五郎驚愕道,「在這個位置安排狙擊手埋伏……這是不打算留活口了嗎?!」

  天空還在下雨。

  探險家獨自蜷縮在大廳的一角,懷中抱著那盞沒有點亮的煤氣燈,手心裡緊緊攥著今晚在山上撿到的那枚星石。

  別館裡的廝殺已經接近尾聲,尖叫、大笑與哭泣的聲音漸漸不再響起,血腥的空氣里充斥著令人恐慌的寂靜。

  或許有時,在群體熱烈的瘋狂中保持獨自清醒,是另一種能將人生生逼瘋的酷刑。

  無聲的閃電自空中划過,蒼白的光芒映照出同樣蒼白的臉色,還有眼球里通紅的血絲。

  門扉吱呀一聲向內打開,角落的探險家驚懼地抖了抖,徒勞地向背包後蜷縮著身形,閉上眼睛,握著石頭不斷向神明絕望地祈禱。

  不要發現他,不要發現他……

  事與願違,腳步聲仍然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在他身前不遠處停下,帶著潮濕水珠的冰冷金屬碰了碰他的手背。

  那是一把黑色雨傘,隨傘骨攏起的尼龍布掛滿細密的水珠,滴在本就潮濕的衣角,泅開不明顯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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