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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困囿的,是母親凋零的一生。為帝王者,大多不會為情愛所囿,先帝更是如此,我母親於他而言,不過是一隻看上去柔順而精美的鳥雀,他閒來無事,就來逗弄幾下,即便只是一時興起,也多的是人願意為他籌謀。他信手之際,就是被關在金絲籠中的雀鳥一生的命運。」

  她的聲音很輕,幾近只是低語。

  半明半昧的光覆在明楹的眼睫之上,她在傅懷硯的懷中,很輕地蹭了一下。

  「我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步母親的後塵。即便是當真對皇兄動心,於我而言,也不過只是春日落雨,轉眼就消散得了無痕跡。」

  「籠中鳥,池中魚,寥寥幾語,是我無數次想掙脫的命數。所以我那時遇到霍離征的時候,是想著讓他成為我掙脫命數的依仗,也是我權衡利弊以後的抉擇。皇兄所言的所謂仰慕,其實也是我在努力不露痕跡地給他留下印象。」

  她似乎在自嘲,「皇兄高高在上,恐怕終其一生,也未必會有這樣處心積慮想要討好別人的時候。」

  傅懷硯手指順著她的脊背放在了她的肩側,默不作聲地聽她開口。

  坦誠的剖白,一覽無餘的過往。

  若不是突生變故,她本該是被一生嬌養長大的小姑娘,如他們當年初見一般無憂無慮。

  而不是如她現在所言這般,殫精竭慮,權衡利弊。

  他本該介懷的那些過往,介懷自己並非是她的順位選擇。

  現在,卻又只剩下心疼。

  「我並未全然不知曉皇兄對我或許也有些許情意,可畢竟也只是臆斷,這些買定離手的豪賭,我不敢賭。但是皇兄,大抵有些心動的確是後知後覺,覆水難收。」

  她纖細的手抬起,輕輕捏了一下傅懷硯的手腕。

  「上京於我的回憶,不僅僅是深不見底的甬道,還有年少時家中春日盛開的梨花,母親親自煮的鯽魚湯,父親俯身為我撣去的雪。」

  「所以傅懷硯,」她聲音恰如喁喁細語,卻又很堅定。「我已經想明白了。」

  這是在回答傅懷硯當日來到垣陵的時候,問她的話。

  她素來步步謹慎,從來不擅自做決定,可是總會有些人,即便知曉是賭,她也很想與他歲歲年年。

  動心最開始的情緒,的確是心疼。

  就如川柏提及傅懷硯前往邊關的過往,又如他才不過年幼,就孑然遠離人間煙火,身穿各人各有因緣所求的佛寺。

  大概也是因為年幼時慣識香客熙熙攘攘,高堂廟宇,所以後來才大多看不出什麼情緒,顯出一點兒不喜旁人接近的淡漠。

  她孤身一人身在宮中,即便是傅懷硯暗中庇佑許多,但顯帝在前,也難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是以這麼多年中,怎麼可能沒有步履維艱的時候。

  所以才不敢賭,只因為覺得自己並無依仗。

  明楹柔順的發落在傅懷硯的膝彎與手邊,她身上帶著一點兒香味,不似薰香。

  傅懷硯靜默了許久,緩聲開口道:「之前我與皇妹就說過,我說手握權勢最初的願景,不過就是旁人不得置喙分毫,可以正大光明護著你。所以,若是你覺得有什麼事情是委屈的話,不需要你來遷就我。」

  明楹在他懷中很輕地搖了下頭,然後笑了下。

  「我與皇兄說這麼多的意思,皇兄還沒有明白嗎。我所求不多,所以並不會覺得委屈。」

  「蕪州事了,之後回上京的時候,應當可以趕得上上京春日梨花的花期。」

  傅懷硯好似是輕聲喟嘆了一聲,隨後抬手撥弄了一下她散落的發,問道:「……說了這麼久,累不累?」

  明楹原本就有點兒睏倦,輕聲嗯了下。

  「累就睡吧。」他輕輕拍了一下明楹的脊背,有點兒像是在哄人。「到了喚你。」

  在明楹思緒漸遠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傅懷硯輕聲開口。

  「皇妹之前有一句話說的並不盡然。孤也並非沒有這樣處心積慮想要討好別人的時候。」

  「旁人或許不知曉,但杳杳難道看不出來嗎。」

  「孤在討好的人,是你。」

  ……

  川柏一般隨行在傅懷硯身邊,都是騎馬隨行,但是因為公主的兩個侍女都還在小憩,而今日馬車之中還有個來福要伺候,所以川柏也不得不坐在馬車之中,與來福大眼瞪小眼。

  來福尋常的時候是個很懶的性子,除了很喜歡啃院子裡的菜以外,最喜歡的就是躺在小墊子上睡覺。

  但是它今日很早就被綠枝拎起來上了馬車,後來在馬車的顛簸中好像也有點睡不著,所以就很是無聊地和坐在馬車之中的川柏玩。

  來福一會兒咬了咬川柏的袖子,一會兒用頭去撞他,要麼就是在他腿邊使勁扒拉。

  川柏不勝其煩。

  他提著來福的後頸,與它對視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公主養的狗,若是自己當真揍它的話,自己多半也要被扣月例。

  算了。

  川柏抱著劍,沒有什麼理睬來福的意思。

  來福難得遇見脾氣這麼好的人,一撅一撅地在他旁邊跑上跑下,一會兒拍拍川柏的腦袋,一會兒咬了咬他的袍角。

  川柏閉目養神,坐如定鍾。

  只是袍角被咬的有點兒破破爛爛的,上面甚至還濕漉漉的,因為被來福含在嘴巴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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