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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靠岸,你替我弄一身男裝來。」阿寶從袖中取出她爹的官印記認,「我走官道住驛站,不會在野店落腳,你不必憂心。」

  每六十里一驛,加急趕路,總有驛站可以投宿。

  「那,那我隨少夫人去。」

  阿寶看了青書一眼,青書雖去了一趟遼陽,但還是先坐船後換車的。

  「我三歲便在馬上摔打,閉著眼睛也能翻山,你呢?」

  青書訥訥,他的騎術只是尋常,怎麼能比得上少夫人。

  「要我要帶上你?那還不如坐船,明天靠岸,男裝馬匹。」

  白露和銀杏的消息已經傳出去半月有餘,不能再等了!

  第二日,青書備下馬匹乾糧和男裝,眼睜睜看著少夫人摸了那匹新買的馬幾下,與那馬耳語上幾句。

  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那馬自行小跑起來。

  少夫人騎在馬上,頭也不會,只伸出胳膊向後一揮。

  青書膽顫心驚,信都已經送回去了,老天保佑讓少夫人比他們先到京城,途中要是出了那麼一點差子。

  不說少爺,戥子就得先扒他的皮!

  阿寶用布帶將胸緊緊裹住,她年紀雖長,但身材偏瘦。本來就高挑,穿上寬鬆些的男裝,再戴上斗笠,邁著大步,比尋常男子多幾分秀氣而已。

  騎馬兩日,遇到驛站,掏出官印記認進門歇腳。

  阿寶用巾帕拍下身上塵土,這兩天沒下雨,道上便不難走,只是灰塵大些。衣裳鞋子全都灰撲撲的,臉上都不用刻意塗黑。

  驛站的驛丞一看是遼陽官衙的印記,頗有些古怪,那地方可遠呢,可看包袱中露出來的漆印信件又不敢怠慢。

  好食好水的招待阿寶:「小兄弟姓什麼?要不要酒?」

  「不必,我要換馬。」這馬已經連跑了兩天,本就是尋常城鎮裡買來的馬,體力只算尋常,拉著快跑兩天,已然到了極限。

  阿寶壓低了聲音說話。

  身形還能偽裝,但聲音不能。驛丞聽他的聲音更覺得古怪,又聽他要換馬,不敢決斷。

  送上食水之後,去問驛站中的巡檢:「你看,那人不會是冒充的罷?」可如今誰有膽子來騙軍馬?驛站的馬那可都有徽號。

  官符倒是對得上,但遼陽那地方,跟他們隔著十萬八千里,八桿子都挨不著啊?

  巡檢雖沒品階,但是武職,多是老邁軍人打不了仗了,就在當時當驛站的巡檢。

  方才阿寶騎馬過來,他遠遠就看著,聽了這話看了那驛丞一眼,掏掏耳朵:「他那騎馬的姿勢,一看就是軍中人,你可少管。」

  這些年軍事調度多,驛站也跟著受看重,連他們這樣的小站都有四五匹軍馬可換。

  驛丞一聽這話,趕緊將飯食熱水備好,等到阿寶休整過,他又挑了兩匹馬出來:「小兄弟,你看看,要哪匹?」

  阿寶眼睛都沒眨,挑中其中一匹,在馬單上寫上「林昭」兩個字,領馬離開。

  等她騎馬走遠了,巡檢喝了口酒道:「怎麼樣?他一瞧就知哪匹馬腳力更壯,這還不是軍中人?」

  驛丞這才鬆了口氣:「我看他生得清秀,還當是位公公呢。」進門那撣灰的模樣,帶了那麼點女氣。

  二人言談間,阿寶已然騎馬遠去。

  一路上翻山涉水,憑著阿爹留給她的官符徽號,逢上驛站便換馬小睡。原來七八日的路程,她輪換馬匹,日夜兼程,第六天快亮時到了京城。

  此時離天亮已經不遠,城門還未開。

  因是夏夜,一眾人圍在城門不遠處等著白天開門。

  離京城越近,盤查就越嚴,雖沒人看破她女子的身份,但阿寶行事愈加小心,牽著馬匹在遠處稍歇。

  聽那些人談論京城中事,除了秦王又打贏勝仗之外,還有幾人談到齊王那些詩案。

  只說了兩句,便被人喝斥:「噤聲!你們都不要命了!」

  阿寶靠著馬匹打盹,她幾乎沒有睡整覺,大雨天還趕了半天路,綁腿上濺滿了泥點子。想用水囊中的水打濕帕子洗臉醒醒神的,還沒掏出手帕,人便偎在馬上睡了過去。

  城門開時,城門熙熙攘攘的聲音把阿寶驚醒。

  她拍拍面頰,這身打扮當然不能回府,想了片刻,就只有在裴觀下朝時等他。

  「裴侍讀留步。」

  裴觀自勤政殿議事出來,正自撩袍下階,被人從身後喚住。

  他停步側身,朝陽霞光將他青色官服染成緋色,見到來人,裴觀溫言道:「高大人?有何事?」

  「今兒下了衙到我家來喝酒。」

  高學士美滋滋把夫人送回鄉省親去了,山中無老虎,他正猴子稱大王。這一個月中請了許多同僚回家吃酒,成日裡喝得微熏,連腳步都是輕飄飄的。

  就在方才,景元帝還道:「一樣是老婆回鄉省親,怎麼裴侍讀天天喪個臉?老高,你歡喜得也太明顯了。」

  高學士本想肅著臉的,但他實在是高興,嘿嘿笑出了聲。

  景元帝十分瞧不上他這怕老婆的樣子,再一看裴觀,老婆在時,常年臉上如一泓春水。老婆一走,春水都結了冰。

  真不想看他們:「走罷走罷,朕都懶得瞧你們。」

  裴觀被高學士叫住,他搖了搖頭:「不了,改日再飲。」

  「哪能改日!」高學士一把攥住裴觀的手腕,「歡娛嫌夜短!」老虎回了山,他這猴子就沒戲唱了,今宵有酒今宵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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