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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見方幽便覺熟稔,信任,似是故人。
所以在他說要帶他來蘇州見柳玉梧時,他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就應了。
而現在事實告訴他,他的選擇沒有錯。
他們真的是故人,且還有著自小相伴長大的情誼。
那麼,他一定知道,他是誰。
若他不是平親王府五公子,他會是誰,為何又以五公子的身份居王府多年,且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懷疑。
他想,這個謎團眼前這個人可以為他解開。
但曲拂方沉默良久後,卻搖了搖頭:「在你沒有想起來之前,我告訴你沒有太大的意義。」
蕭延澤皺了皺眉。
「待你恢復記憶,你所有想問的,我知道的,我都會如實告訴你。」曲拂方。
蕭延澤輕輕低下頭。
「所以,我真的不是蕭延澤。」
曲拂方一滯:「…你又詐我。」
「真正的蕭延澤在何處?」蕭延澤緩緩走到一旁的石頭上坐下,道。
曲拂方動了動唇,半晌才開口:「死了。」
蕭延澤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曲起。
這個答案並不讓他意外。
蕭延澤若還在世上,又怎會被他冒名頂替,享受原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他死在十一年前?」
曲拂方這回遲遲未答。
他負手立在巨石上,看向不遠處垂首坐在石上的人,心緊緊一揪。
他若一直是蕭延澤,他會很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有疼愛他的雙親,有愛護他的兄姐,享王府公子的殊榮,用最名貴的藥材,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替他安排好,保他一生衣食無憂,平安喜樂。
可若他做回姜慕年,這所有的幸福美滿都將不復存在。
他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天活下來,又是如何到了平親王府,但依那日的情況來看,他必是親眼目睹了至親的死。
待他溫柔和藹的母妃不是他的,他的母親,在十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這十多年,不僅享受的是別人的人生,還本該背負著血海深仇,這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突然要承受這樣的真相,太過殘忍。
「是,真正的小王爺在十二歲時病重,拖了一年最終還是離世,而恰好,你在那一年失憶,所以平親王才將你以小王爺的名義送去莊子上,等你及冠之年才將你接回來。」曲拂方徐徐道。
突然,他有些後悔了。
或許他不應該這麼快的讓他找回記憶。
如此,他就還是蕭延澤。
平親王府最受寵愛的小公子。
「我與他生的像?」他見過些皇家人,可他們都未對他起過疑。
「小王爺少時體型微胖,病重後在府中臥榻一年,清減了許多,且那時容貌還未長開,一晃多年過去,即便是判若兩人也沒什麼稀奇的。」曲拂方道。
他說罷後,蕭延澤便遲遲沒再開口。
雙膝上的手已逐漸握成了拳。
曲拂方輕而易舉就能感受到他的難過。
「平親王與王妃將你視若親子,特意在你及冠那年接你回府,為你舉行成人禮。」曲拂方緩緩走近蕭延澤,聲音放的很低:「即便他日你想起來自己的身世,他們也是你的親人。」
誰人不知,平親王府的五公子是平親王的命根子,府中上下待五公子無不愛護尊敬,可有朝一日他突然卻被告知,這一切都是不屬於他的,任誰不會難過呢。
一陣微風襲來,蕭延澤青色的袖袍輕動,他抑制不住的捂唇咳了幾聲。
曲拂方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裳給他披上:「要起風了,我們下山吧。」
這兄妹二人,一個裝體弱,實則身手非凡,另一個卻是真的體弱,經不得一點折騰。
來蘇州的路上,每日都得好湯好藥的養著,每每將他從蘇州別院帶出來,他那小侍就擔憂得不得了,生怕他將他們金貴的公子折騰出什麼毛病。
「多想與你身子無益,你得保重好身體,還有人在等你。」曲拂方難得的正經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害你,在你想起來之前,我會保護好你所在意的人。」
「況且…我若再不把你還回去,你那小侍怕是要帶上王府的親兵來找我要人了,畢竟,他現在好像認定我們有一腿。」
蕭延澤:「……」
「要是讓他以為我把你拐走了,給京中去一道消息,嘖嘖,平親王的怒火,我可承受不住啊。」
蕭延澤:「……」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默默地站起身。
這人,正經不過半刻。
不過他說的有道理,他此時想不起來更多的,思慮也無益。
曲拂方看著前方那道披著他紅色外裳的消瘦身影,唇角的笑意盡散。
若他一直想不起來,就做他的五公子吧。
大不了,他背負的深仇,他幫他報就是。
曲閣主幽幽一嘆後,快步追了上去。
能得他這樣的友人是姜慕年的福氣!他自己都好羨慕!
就在曲拂方快要追上蕭延澤時,卻聽前方的人不緊不慢道:「逢幽閣閣主,怎會懼怕父王。」
曲拂方腳步一滯,而後又抬腿追上去:「你何時知道的。」
「尋找柳玉梧是我與逢幽閣的買賣,你卻能將這件事攬過來,說明你是逢幽閣中人,且在閣中地位不低,曲拂方,逢幽閣,除了你,逢幽閣中應該沒有人敢化名方幽。」蕭延澤邊走邊道:「你根本也沒打算瞞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