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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藍淚珠掛在臉頰上:「可是那——」

  那能一樣麼?

  寧長風便笑,替他揩了揩眼瞼上的水跡,低聲道:「自然不一樣。我與阿衍要出趟遠門,思來想去把除夕放哪裡都不放心,只能托你這個哥哥好生照顧了。」

  景泰藍瞪大眼:「我——」

  他才七歲,怎麼能照顧好一個奶娃娃……

  寧長風看向他的目光沉穩而篤定:「你一定可以保護好他的,對嗎?」

  景泰藍怔怔地望著他,喃喃道:「阿爹如此信任我嗎,不怕——」

  寧長風一笑,春風和煦地掠過他眼角眉梢,冷冽眉眼在那一瞬間溫柔得令人心動。

  「我養大的崽子,錯不了。」

  ……

  次日,京陵渡口。

  月明星稀,天尚未全亮,渡口上白霧蒙蒙,卻已是非常熱鬧。

  自京陵渡沿大運河南下,若遇順風一日夜便可到達益州金平城,再穿過葭野平原便可進入南越。

  「嘔——」宣和趴在船舷上,小臉煞白,滿眼都寫著生無可戀。

  她十五年從未出過皇宮,更不必說坐這種航運大船,才上船不到一個時辰便被顛得五臟六腑移位,趴著船舷吐個不停。

  寧長風看不過去,給她遞了張帕子。

  宣和起初沒接,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見面前的手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才伸手接過,低低道了聲謝。

  她叫住寧長風,踟躕了半會兒,鼓起勇氣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其實她更想問為何不是容衍來給她送帕子,但想到此人是容衍的夫郎,話到了嘴邊終究咽了下去。

  她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明明只是一覺醒來為何便過去了十年,那個說要永遠保護她的陰鬱少年取下了面具,會對著別人溫柔地笑,卻對她冷淡至極。

  她從未見過容衍那樣的笑。

  如明月入懷,軒風舉舉,與她認識的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判若兩人。

  相比之下,年少時容衍對她的許諾好比一樁笑話。

  寧長風站定,難得模稜兩可的回答:「去你該去的地方。」

  宣和一怔,手指絞了絞帕子,追在他身後道:「我不是奸細,阿衍哥哥知道的,他怎麼能懷疑我?」

  寧長風大步走過甲板,謹慎地沒有回答她的話。

  船上都是他們的人,倒不必擔心身份或行蹤泄露,宣和追著他一路穿過船艙,見到帶著披風尋來的容衍時才停住腳步,猶豫著喊了一聲阿衍哥哥。

  聲氣兒瞬間弱下不少。

  容衍「嗯」了一聲,替寧長風裹上披風,操心道:「少往甲板上跑,河風雖小卻最易著涼,你身體本就未恢復,還是去歇著吧。」

  寧長風聞言攏了攏披風,背過身朝他使了個眼神。

  在船舷上趴了一個時辰頂著河風吹,凍得直打哆嗦頭暈目眩的宣和:「……」

  她眨眨眼,杏眼裡又積蓄起一汪眼淚,扭頭跑走了。

  等人跑遠後,寧長風才輕嘆一口氣,無奈道:「我說,你這麼氣她,萬一真是十五歲時的她呢,到時有你後悔的。」

  容衍往他手裡塞了個湯婆子,聞言斂了神情,淡淡道:「宣和十五歲及笄時已待嫁閨中,那時我們之間已不親厚,反倒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駙馬郎,成日待在閨中繡嫁衣……怎會還對著我哥哥長哥哥短呢?」

  寧長風覷著他臉色,冷不丁道:「失落了?」

  容衍點了點頭,坦白道:「有一點罷。畢竟那准駙馬郎才高氣盛,又單純無畏得很,我是不大看得上的。」

  「准駙馬郎是誰?」

  「姚萬里之次子,當年登科狀元,姚厝。」

  「現在何處?」

  「死了。」

  容衍頓了頓,語氣帶上一絲寒意:「被先帝投入蠆坑,遭萬蟲噬咬而亡。」

  *

  輪船一路南下,抵達金平城。

  城內一如既往地熱鬧,渡口上人來人往,卸貨的民工背著沉重的貨箱走過,沒注意撞了宣和一下。

  身旁伸出一隻手扶了她一把。

  宣和借著那股力道站穩身子,將歪了的帷帽扶正,在人擠人的渡口顯得尤為不自在。

  寧長風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走在她身側一臂之遠處。

  容衍與他悄悄咬耳朵,語氣嗔怒:「你對女子似乎寬容得很。」

  寧長風瞥他一眼,懶得搭理,心裡其實受用得不得了。

  這一瞥,眼角餘光便落在不遠處兩道身影上,恰好其中一人也在看他,在他轉過臉的一剎那目光由猶疑轉為震驚,隨即推了一把身邊的人,結巴道:「寧,寧——」

  裴瑜眼底閃過一抹訝色,忙捂住江山雲語無倫次的嘴,大步上前行了一禮:「武安侯大駕光臨,我等有失遠迎。」

  他笑臉一露,目光掃過容衍,幾乎立刻確認了他的身份,不卑不亢地問了聲好。

  三年前他將寧長風送進軍營,想借他撥亂反正,未曾想兜兜轉轉,竟是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到達了目的。

  正統得以歸位,該死的死、該散的散,他們籌划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寧長風的殘廢夫君居然是當年重傷在逃的容衍,當年人人得而誅之的走狗頭子在這場皇權更迭中得以全身而退,搖身一變成當朝首輔,照樣權傾朝野,較之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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