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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為什麼歷朝歷代時都有人矢志改革的原因,因為有遠見的人能從朝廷遭遇的困局看出許多舊規則已經不再適用。

  變通變通,不變不通!

  只是有這種遠見的人,不一定有魄力把變革落實;即便他有魄力把變革落實,效果也不一定很好;哪怕當時效果還不錯,也不一定有後繼者能將它延續下去。

  要不然哪會有一次又一次的朝代更迭?

  這些事文哥兒還沒認真去琢磨過,自然也沒打算一下子給才六歲大的小豬崽子灌輸什麼深刻理念。

  人本來就不可能管那麼長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你這會兒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周全,焉知幾百上千年後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再高明、再超前的想法,將來總會有變得不相宜的那一天。

  文哥兒抬手摸了把朱厚照湊過來聽得格外認真的龍腦殼,開始一本正經地說道:「像我們家,我時常督促我爹好好上進,我爹也時常督促我好好上進,這就是父子之間應該做的!愛之深,責之切!越是父子情深,越是要堅持不懈地督促對方!」

  他,王小文,從不心疼親爹,每天都期望他爹在家能當個好父親,在朝能當個好官員!

  積極貫徹孔聖人所說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朱厚照聽著覺得特別有道理。

  他也特別愛父皇!

  他也要督促父皇!

  君王要有君王的樣子,一天都不能鬆懈!

  好兒子理當如是!

  朱厚照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把文哥兒的話記得牢牢的,一句都不會忘。

  等到了下衙的點,文哥兒便優哉游哉地溜達出宮,準備回家吃飽喝足好好睡一覺,儘量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應對第二天的當值。

  第二天一大早開始,文哥兒就要全天候蹲守詹事府,無非要事不能隨便離開。

  事實上也不是他一個人值守,底下幹活的人還是挺多的,只是品階都比較低,平日裡只負責打雜和跑腿。

  他,王九歲,其實是當天的坐班領導!

  想不到吧.jpg

  由於文哥兒不能亂跑,朱厚照早上上完課後便屁顛屁顛跟著楊廷和他們直接跑詹事府玩耍。

  左右都是在宮裡,朱厚照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朱厚照叫人搬了凳子,興致勃勃地趴在文哥兒邊上看他處理詹事府事務。

  等文哥兒手頭的活兒告一段落了,朱厚照才跟他分享起自己昨天去給他父皇欣賞《乞兒圖》的過程。

  他是在飯點給他父皇看的,那些醜醜的乞兒成功把他爹丑到了!

  他父皇飯都有些吃不下了,還是他這個孝順皇兒在旁邊賣力地勸說,一個勁表示「大明沒您可不行」「您至少要為大明再奮鬥五十年」「您的身體可不是您自己的身體」,他父皇才努力多吃了一個饅頭!

  當個孝順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文哥兒:「…………」

  您可真是個大孝子。

  文哥兒開始擔心朱祐樘知道是自己慫恿太子去督促親爹的,回頭會不會直接把他腦袋給剁了。

  唉,他真是為大明的繁榮昌盛操碎了心!

  文哥兒自己有詹事府這邊的公務要處理,見朱厚照打定主意要在這邊賴著不走,他便暫且停下手頭的活兒,趁著朱厚照對《乞兒圖》還有印象給他講了首著名的「流民悲歌」。

  也就是《詩經》里的《葛(ge)藟》。

  這詩比較短,早些年《毛詩序》的說法是周王朝貴族的自嘆自憫之作;後來南宋的朱熹橫空出世,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需要對《詩經》進行全新的詮釋,這首詩的意義頓時擴大化了,成了無家可歸者自悲自嘆的「流民悲歌」。

  朱熹的著作在大明被列為科舉教材,影響力自然是不小的,讀書人普遍也認可了這種擴大化的解釋。

  文哥兒提筆把《葛藟》給朱厚照寫了出來。

  開頭第一句是「綿綿葛藟」。

  朱厚照十分驕傲地發現自己至少能認出三個字!

  後頭也沒有太多的疑難雜字,句義更是直接明了,大意是「你看那河岸的葛藤多繁茂,延綿不絕長又長!可我卻要遠離血肉至親,改向別人把爹喊;就算我向別人把爹喊,別人也不會給我半點眷顧」。

  這詩的第二段、第三段內容也是相近的,只是由「父」及「母」再及「兄弟」。

  詩中人骨肉分離、流落他鄉,扔下臉面朝著外人一聲聲地喚著父母兄弟,卻換不來半點憐憫和關心。

  這一句接一句的,可不就是令人不忍多聽的「流民悲歌」嗎?

  不說街上的乞兒,便是那些賣身給別人為奴為婢的丫鬟奴僕,不都對著主家一口一個「爹」「娘」「哥哥」「姐姐」地喊嗎?

  這其中許多人的遭遇,怕也是「謂他人父,亦莫我顧」「謂他人母,亦莫我有」!

  朱厚照從小錦衣玉食,本是讀不懂這詩的,可他昨天已經聽文哥兒就著《乞兒圖》講了許多百姓受的苦楚,再跟著文哥兒讀這首《葛藟》便覺有些難過。

  朱厚照一手拉住文哥兒讓他看自己,一手摸著自己小小的胸口說道:「這裡悶悶的,不舒服!」

  文哥兒微微一頓。

  若是自家弟弟,他也不會在對方這么小的時候就給他講這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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