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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表述和傳授其實也是一個鞏固的過程。
假設你想把一個內容傳授給別人,那就必須有意識地組織好語言把它歸納總結清楚並清晰地表述出來,整個過程中你的大腦無疑要積極主動地去加工和處理這部分信息。
這都還記不住,還有什麼是能記住的?!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磨合,大夥都發現每旬的交流總結聚會對他們而言都是難得的提升機會,整個新社可謂是學習氣氛高漲。
這是自己結的社,沒人逼著他們讀書上進,只是他們身在其中,不知不覺就覺得自己要是荒度一旬是很羞恥的事。
別人都學到了新知識,你怎麼沒學到?
別人都能拿出問題來交流,你怎麼拿不出來?
都得學,都得往死里學!
都得想,都得絞盡腦汁地想!
文哥兒沒提朱祐樘父子倆可能過來(甚至還會帶上李東陽他們這些閣老和翰林學士),自己也沒多少在意這件事,人到齊以後依然一如既往地跟社員們分享學習心得、交流學習問題。
朱祐樘他們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新社成員分作兩派,為一道經義題爭得面紅耳赤。
有個年少氣盛的浙江士子還拍桌子叫板。
場面果然非常熱鬧。
朱厚照本來乖乖跟在他父皇身邊,見此情景頓時激動起來,掙開他爹的手咻地一下跑到文哥兒身邊,好奇地把他小小的龍腦殼擠到文哥兒身邊,追問道:「怎麼啦?怎麼啦?小先生,他們是不是在吵架?」
瞧見朱厚照那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文哥兒心道等你以後當了皇帝,估摸著天天能看到他們吵架。
明朝文官有三寶,吵架(有一定可能升級為打架),撞柱(一般自己撞不死但能把皇帝名聲撞臭),挨廷杖(挨完就是不畏皇權正直敢諫的錚錚直臣)!
所以說,只要當了大明皇帝,有的是機會看文人吵翻天!
這隻豬豬現在居然覺得吵架好玩,真是太天真了啊!
以後有的是他頭疼的時候!
尤其是那些個翰林院出身的文官,他們可是負責編寫《某某皇帝實錄》的。
嘖嘖,你不好好哄著他們,他們回頭就把你胡搞瞎搞的光輝事跡寫進史書里!
一本實錄往往幾十上百萬字,指望下一任皇帝逐字逐句幫你好好審核嗎?
不可能的!
還是爭取比跟你有仇的人活久點吧!
只要你命夠長,那些個和你有矛盾的傢伙就沒機會編排你!
文哥兒瞅了眼旁邊轉來轉去聽兩邊辯論的龍腦殼,覺得以後有必要開設個養生小課堂,有計劃地進行科學養豬。
不然這隻豬豬將來要是沒能活過仇人,他這個「東宮故人」說不準也要跟著遺臭萬年!
在大明打工可真不容易,還得考慮老闆命夠不夠長!
文哥兒在心裡嘀咕了幾句,轉頭看了看混在邊上看新社成員辯論的朱祐樘等人,順利接收到他們轉達過來的「不用多禮」信號。
他本來就沒打算多禮,笑眯眯地跟周圍好奇朱厚照身份的人解釋了幾句,只說這是某個同僚家的孩子,平時偶爾會跟著他讀書習字,所以會喊他一聲「小先生」。
文哥兒從小就有點「好為人師」的毛病,教過人讀《聲律發蒙》,也教過人學《九九乘法表》,小小年紀早就桃李滿京師,連在大興隆寺都時不時能碰到人喊他「小先生」。
在此之前一干新社成員早就見識過這種事好幾回了,聽他這麼說便不再深究。
朱厚照挨在文哥兒身邊聽了一會,沒聽太懂,轉頭拉拉文哥兒的袖子要他給解釋解釋。
文哥兒說道:「你還沒有學過四書五經,三兩句話也沒法給你解釋清楚,等你學了以後肯定就能聽懂了。」
朱厚照點點頭,也沒有非要弄懂不可。
文哥兒見大夥吵得差不多了,才優哉游哉地領著朱厚照去了李東陽他們那邊。
才剛在李東陽身邊站定,他就直接跟小夥伴們揭穿了李東陽的身份,並且積極慫恿小夥伴們快來把李東陽包圍了:我們的西涯學士難得來大興隆寺一趟,大家有什麼平時沒能解決的疑問可以盡情地拿出來請教!
西涯學士李東陽,當朝內閣成員,當代文壇領袖!
這麼厲害的人物,不問他十個八個問題實在可惜了!
李東陽聽文哥兒一點都沒跟自己客氣,無奈地說道:「你小子可真會使喚人。」
文哥兒搖晃著小腦袋給他背書:「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當老師的替學生答疑解惑,怎麼能說是使喚人呢!
李東陽拿他沒辦法,只得好脾氣地表示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他。
朱祐樘等人就順理成章地在邊上看著一眾學子熱情地圍住李東陽發問,除卻李兆先他們這些一開始就認出他們這一行人身份的京師官宦子弟,其他人都沒太注意作普通文士打扮的朱祐樘。
這倒是方便讓朱祐樘觀察這些年輕士子的學識與品行。
見眾學子都是請教李東陽舉業上遇到的疑難問題,沒有急切地想要攀附這麼一位他們平時很難接觸到的大學士,朱祐樘便覺得文哥兒交朋友的眼光挺不錯。
朱厚照卻是覺得沒什麼意思,拉著文哥兒開始嘀嘀咕咕地和他算日子,說馬上就要臘月了,文哥兒再過兩個多月就該考狀元啦,真盼著這兩個多月快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