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到了門口,戳黑的便扯著嗓門朝里請示:「師父!我上次與你說的小神童來了!」

  裡頭馬上傳來蒼老卻洪亮的回應:「帶進來便是,瞎嚷嚷什麼。」

  戳黑的轉頭小聲對文哥兒說道:「我師父當初去跟人學做炮仗,不小心炸壞了一隻耳朵,聽東西時靈時不靈的,他自己說話嗓兒也大,你不要被嚇到。」

  文哥兒:「…………」

  這位老道長當真是什麼行當都去干一干。

  文哥兒對老道士更好奇了,走進去一看,沒人。

  戳黑的在前領路,把文哥兒領到一處熱騰騰的鍋爐房裡頭。

  只見有個光膀子老頭兒在那全神貫注熬煮著什麼,不遠處還扔著件他脫下來的道袍。

  顯見是覺得這兒溫度太高,熱得不行,直接把道袍都給脫了。

  就,很不拘小節。

  老道士聽到腳步聲,轉頭瞅了一眼。

  見是自己徒弟來了,老道士便把手裡的傢伙往徒弟手裡一遞,毫不客氣地差遣徒弟幫忙幹活。他自己則撿起道袍穿好,儼然又是一副仙風道骨的老道模樣。

  文哥兒遠遠地瞅著大鍋里熬的東西,只覺自己有滿肚子的好奇。他忍不住問道:「道長您這熬的是什麼東西?」

  老道士解釋道:「羊角。我前些時候想起南京那邊的明瓦,人不用雲母也不用蚌殼,用的是羊角。具體是怎麼個熬法,我也是費了老大的功夫才弄明白。」

  明瓦這東西文哥兒也知道,一般就是用雲母貝殼之類的東西磨到很薄,達到讓光透過去卻又看不清裡頭情況的絕佳效果,類似於後世的磨砂玻璃。

  時人把它稱之為「明瓦」,和一般瓦片相比它是透光的。

  這東西可以用在瓦頂、窗欞、花燈等各種地方。

  比如李商隱寫詩時就說「雲母屏風燭影深」。

  文哥兒卻是不知道明瓦這東西還能用羊角來熬。

  想來是大夥用著現成的雲母和蚌殼,覺得大小不能自控,便想著要自己制明瓦。

  要是自己能做的話,那肯定是想弄多大弄多大,想弄多亮弄多亮。

  文哥兒化身好奇寶寶,湊到老道士身邊追問:「羊角這麼硬也能熬得化嗎?」

  老道士捋著鬍子,得意地說道:「這裡頭當然有點門道,等閒人是弄不明白的,除非像我這種見識夠廣的。」

  文哥兒自是非常捧場地狠吹了老道士一番,弄得老道士極有表現欲地講述了其中原理。

  羊角確實很難熬化,還得往裡加點特殊溶劑。

  那些個做明瓦的傢伙不肯教他,全靠聰明絕頂的他自己摸索出來的!

  接著老道士先給文哥兒表演了一個羊角明瓦的壓板,又給文哥兒表演了一個羊角燈罩的澆灌。

  文哥兒聽了一腦子新鮮知識,只覺這老頭兒確實博學多才。他由衷感慨道:「我還以為只有冰燈是澆出來的,原來羊角燈也能澆出來!」

  文哥兒還給老頭兒講起自己親自灌出來的冰燈,那可是加了礬的,好久都沒化呢!

  老道士捋須說道:「以礬入水,小把戲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文哥兒沒顯擺成自己的學問,頓時不服氣了。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樣可以為難老道士的相關學問:「那你會造玻璃嗎?」

  玻璃不是什麼稀罕物,古時便有不少相關工藝。

  比如人人都好玉,可又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玉(到了明朝甚至庶人不許用金玉珠翠),所以大夥就想法子撿了白石子舂成碎末,用秘法合成「藥玉」。

  戴不起玉,我戴石頭總戴得起吧?

  不許戴玉,我戴石頭總不犯法吧?

  是以民間仿玉之風吹得到處都是,這種「變石為玉」的工藝也廣為人知。

  明代更是連許多四品以下官員戴的玉佩都是藥玉。

  也就是石頭燒出來的人造玉。

  這種「點石為玉」的秘法,與燒制玻璃已經差不離的,區別只在於選料不同而已。

  只是時下流行的這些玻璃製品大多雜色甚多,和文哥兒印象中的玻璃有一定差距。

  不知道現在的燒造工藝是怎麼樣的!

  老道士聽文哥兒小小年紀還知道玻璃,頓時不甘落後地閉起眼吹噓:「玻璃有什麼稀罕的?我認得一個三保太監的後人,還跟他學過西洋玻璃的燒法來著。」

  三保太監!

  西洋燒法!

  肯定是鄭和下西洋沒錯了!

  文哥兒發現自己當真難不倒老道士,頓時佩服不已:「您可真是什麼都會!」

  老道士自得地捋著鬍鬚微笑。

  他的前半生昏昧冥頑,只知道依賴師父、師兄;後半生卻是自己一步步走遍許多地方、學了許多本領,如今老來無事,有好友相交、徒弟孝敬,可不就可以盡情琢磨點自己好奇的東西嗎?

  文哥兒聞言積極預約下次再來的機會:「那您以後燒玻璃的時候,可以讓我來看看嗎?我還沒看過人吹玻璃呢!」

  老道士捻須的手一頓,差點掐斷自己兩根白鬍子。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老道士信誓旦旦地說道。

  文哥兒心滿意足地在寺里蹭了頓素齋。

  吃飯時他還見到了老道士的和尚朋友,對方是個和和氣氣的圓胖老僧,看起來一臉寶相。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