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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大明人太可惡了!
回頭他一定要多搜羅些經典範文,爭取能堆滿他哥的書桌!
文哥兒正琢磨著該怎麼坑哥,就聽到有人來報說飯菜好了。
他暫且放下那厚厚一疊的科舉高分八股文,非常乖巧地跟著王鏊去蹭飯。
王鏊也和李東陽一樣,年紀輕輕便喪過妻,如今是後娶的第三任妻子,家中有兩女一子,這三個兒女竟分別由三任妻子所出。
好在王鏊家風甚好,一家人沒什麼齟齬,瞧著還挺和樂融融的。
說起來王鏊的第二任妻子張氏乃是壽寧侯張巒家中姐妹,兩家也算有姻親關係。
結果自從張巒成了皇后的爹、皇帝的岳父,王鏊便不再與張家往來,不願意背上攀附外戚的惡名。
說斷交就斷交,王鏊的性格就是這麼幹脆利落。
文哥兒不清楚這些情況,他與王鏊家三個孩子相互認識完,目光就被桌上的櫻桃肉吸引過去了。
那櫻桃肉是把肥瘦均勻的五花肉剞花,借紅曲米水把它鹵出鮮亮的櫻紅色,叫人一看就移不開眼。
它的顏色有點像東坡肉,色澤卻比東坡肉更紅亮,陪著周圍的翠碧青葉顯得十分可口。
怪不得叫櫻桃肉!
王鏊見文哥兒很乖巧地坐在那兒,只一雙眼睛盯著櫻桃肉挪不開,不由笑道:「既是『四分一老鄉』,你不用拘著,就當是在自己家就好。」
文哥兒一下子捕捉到關鍵詞。
自己家!
文哥兒問道:「這是蘇州菜嗎?」
他在別處沒看過這種紅艷艷亮瑩瑩的櫻桃肉!
王鏊點頭。
照顧到文哥兒手短,他還用公用的筷子給文哥兒夾了一塊。
文哥兒吃肉不拘肥瘦,只要是好吃的他都愛吃,櫻桃肉一入口,他眼神頓時變得亮閃閃的,整個人都冒著快活的泡泡。
這櫻桃肉夾起來分明還是一整塊的,入口卻覺它已經燉得酥爛,不消怎麼咀嚼便輕輕鬆鬆化在嘴裡。
連皮都被蒸軟了,一點都不膩人!
櫻桃肉到底是味道比較濃烈的肉菜,文哥兒吃完一塊,又吃了個清甜爽口的薺菜餃子,頓覺自己可以再戰十塊八塊。
王鏊見文哥兒吃得那麼香,又叫他嘗嘗瓜姜鱖魚絲,這菜用上了春天裡最適合吃的肥美鱖魚、新鮮嫩薑以及江浙一帶常做的醬瓜,炒出來不僅三色俱全,口味也是鮮爽脆嫩俱有。
樣樣都好吃!
聽王鏊說有許多菜還是在他們家鄉做風味更足,文哥兒一顆心都飛到蘇州去了。
大夥都熱愛生活的地方,肯定都很會吃!
見文哥兒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王鏊笑道:「我們想返鄉尚且不易,你一個小孩兒想出遠門就更難了。」
只要入了官場,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鄉一趟;想要回去長住,必然不是什麼叫人開心的原因——要麼是自己得了病,要麼是家中有喪事要回去守喪。
所以誰都不會像文哥兒這樣心心念念地盼著歸鄉去。
文哥兒瞅了瞅自己的小短手,嘆著氣說道:「我想快點長大,又不想那麼快長大!」
王鏊樂道:「都是這樣的。」
小孩子大多盼著長大,大人又時常想尋回自己的童心。
文哥兒在王鏊家中蹭了頓飯,又聽王鏊講了不少蘇州之事,心滿意足地趕在夜禁之前溜達回家。
回去的路上,文哥兒還和金生嘀咕起來:「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官可以讓人天南地北地跑。」
金生哪裡知道。
「我也不曉得。」
金生老老實實答道。
於是文哥兒跑回家問他爹去。
王華聽了文哥兒的問題,睨了他一眼,說道:「別人都想找安逸的差使,你倒好,一天到晚想著要到處跑。」
文哥兒堅持不懈地追問:「那有沒有這樣的官?」
王華道:「有倒是有,比如巡按御史的職責就是『代天子巡狩』,像十三道巡按御史就是分別巡查十三道去的。」
文哥兒道:「十三道巡按御史可以輪流當過去嗎?」
王華冷酷無情地打消文哥兒的妄想:「不行。」
文哥兒並沒有氣餒,繼續發問:「巡按御史要幾品官才能當?」
王華說道:「七品官。」
文哥兒琢磨了一下,他爹是狀元,狀元一出來就給六品官,比巡按御史高一品!
文哥兒得出結論:「所以不能當狀元!」
王華:?????
王華道:「你年紀不大,想得倒是挺多。就算你想當狀元,難道就能當上了?」
他給文哥兒講起了和他同一年中舉那位探花張天瑞,那也是脫口成詩的人物,有次在英國公的宴會上有人故意為難他,要他寫詩百篇,他提筆就寫,根本不需要思考的!
就這樣的人物,也只考了個探花,狀元有那麼容易考嗎?
文哥兒聽多了大明神人的傳奇故事,對他爹這種「你看看別人多牛逼」的介紹方式早已習以為常。他聞言不僅不反思自己的大言不慚,還如釋重負地說道:「既然天底下能人那麼多,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等他考中了進士,馬上就去當巡按御史!
代天子巡狩,一聽就很了不得!
這官雖然不大,卻是大明朝廷紀委,出去肯定沒人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