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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這有什麼難的!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就這麼十來個字,還有好幾個是重複的!
反正他爹又沒說要學是什麼意思,他把每個字的讀音和模樣記住就得了。
堅決不做額外的功課!
文哥兒順利完成學習任務,感覺這事可簡單了,一點都沒想像中可怕,頓時歡快地在榻上滾來滾去。
第二天他還捂著本《大學》,被奶娘抱著去兩老那邊玩兒。
文哥兒陪岑老太太吃完點心,偷偷摸摸找老爺子說悄悄話,對話的主要內容是「您能教我認標點符號嗎」。
古代也是有標點符號的,一般來說斷句和劃重點都在上頭圈圈點點,可圈可點這個詞就是從這兒來的。
這些圈圈點點經過幾百上前的發展,種類已經達到三十多種,文哥兒昨天悄悄往後翻了翻,發現自己還真分辨不出它們哪個代表句號哪個代表逗號。
這不行,容易被爹坑!
聰明孩子,拒絕被坑!
王老爺子搞清楚文哥兒的意思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文哥兒一眼,一時也拿不準這小子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這小子為了不好好學習,自己提前偷偷學習?
怪不得他爹直接給他上四書,這小子鬼精鬼精的,得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多教育教育。
王老爺子慢悠悠地說道:「這麼簡單你都不會?」
文哥兒一臉「我就是不會才來找您您這是什麼意思歧視小孩子嗎」的憤怒表情。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誰家小孩生來就會?
文哥兒信誓旦旦地道:「教了,就會!」
王老爺子道:「那你聽好了,我只教一次,教了不會可不怪我。」
文哥兒:?????
難怪他爹那麼那麼壞,原來是隨他爺爺的啊!!
文哥兒想想自己大哥遠在江西,二哥連雙陸都還不會打,自己還不能出門向別人求教,最終也只能屈服於現實。
行吧,一遍就一遍,實在不行,他只學句號就好!只要認得句號,他就不會被爹坑了!
文哥兒偷偷加學完標點符號,才被奶娘抱著往回走。
一路上他閒著無聊,還打開《大學》溫習了一下剛學的「句讀」學問,提前給接下來幾天的學習內容劃了個範圍。
這樣一來,就不怕他爹暗中給他加塞學習內容了!
文哥兒喜不自勝地合上書,卻瞧見跟在後頭的金生正眼巴巴地望著他手裡的書。
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渴望。
左右王華還沒回來,回到住處後文哥兒便讓金生脫了鞋坐到他的專屬矮几對面,興致盎然地要教金生認字。
金生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眼睛都睜大了。
他力氣大,祖母早早就讓他干農活,二嬸三嬸也常調侃說他「天生就是下地的料」。
哪怕前頭狀元公和文哥兒教了他下象棋,他還是感覺讀書這種事離他很遠。
看著被文哥兒擺在自己面前的《大學》,金生激動到說話都結結巴巴:「我、我可以摸摸書嗎?」
文哥兒當下就把書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讓他想摸就摸想翻就翻。
金生抬手摸上印滿字的書頁。
那紙可真白,襯得他手又黑又糙。
他這手就不像是讀書人的手,哪怕已經在王家養了一兩個月,也沒法把它養得像文哥兒的手那樣白嫩嫩肉乎乎的。
可他真想讀書啊!
他也想像二叔那樣讀書考功名,讓爹娘提起他臉上就滿是掩不住的光彩!
文哥兒見金生眼底有著明明白白的渴望,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也是會投胎,所以想讀書就讀書,連有個狀元爹教他學他都想耍賴。
這世上多得是想讀書卻沒機會讀的人。
明朝可沒有什么九年義務教育,倒是有干不完的義務勞動,可以讓你從成年一直免費干到六十歲,幾十年不給你發工錢的那種。
要知道每家的男丁長大成人後都要按照官府安排服役,不時還有突然安排下來的攤派任務,小老百姓被徵調去協助官府修路建橋什麼的,都是不給錢的!
考科舉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給自己和家裡人爭取到免役待遇,日後你仕途走得越遠,你手頭的免役名額越多。
攤派最嚴重的時期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不少人為了這些免役名額主動放棄自己的良民身份去給官老爺當「義子義女」,嘴裡喊官老爺「爹娘」,實際上就是賣身為奴。
有些百姓甚至帶著田產「自願」投靠官老爺。
沒辦法,名目繁多的賦稅徭役簡直能壓死人。
這種情況下,百姓家能不卯足勁供出個讀書人來嗎?
家裡有個秀才,那就翻了一半的身!
要是出來個舉人,那簡直是祖上冒青煙!
至於真出了個官老爺?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好事!
文哥兒等金生摸到書的興奮勁下去了,才指著書上的字教金生念。
他目前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教起來也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教,金生正襟危坐,學得格外認真,念得那叫一個字正腔圓。
王華教的時候沒避著金生,可他學得沒文哥兒快,且書也沒擺在他面前,他只能在旁邊干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