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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晏辭的手搭在紅木餐桌上,五指來回輕敲,發出「嗒嗒」的聲音。

  不發言也不表態,舉止里卻透著一股的威壓。

  沈婷一向有些怵她這個繼子,幾年不見,傅晏辭身上的氣質越發沉穩,比起傅賀遠,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現在外頭女孩子虛榮的多,嘴上說喜歡你,心裡未必這麼想,也許只是為了你的錢,不如家裡知根知底的好。」

  傅晏辭垂眸,看一眼手錶,時針剛好指到七。

  真要在這裡待上一小時,可真夠受的。

  「沈阿姨,您一開始跟我爸,難道不是為了他的錢?」他的聲音輕飄飄,有一股不甚在意的輕蔑。

  沈婷頓時臉色一變。

  傅賀遠輕嘖:「翅膀硬了是吧,什麼話都敢說。」

  他的反應沒有很大,到底官場生意場來回摸爬滾打幾十年,揣著明白裝糊塗。

  沈婷當初二十來歲的年紀,跟了他一個快五十的男人,為了什麼,傅賀遠心裡明鏡似的,不過各取所需。

  傅晏辭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唇,動作慢條斯理。

  「我還有事,坐就不坐了。」說完,他站起來徑直離席。

  傅賀遠望著他的背影,略略慍怒:「全家現在就你風光得意,老子都不放眼裡。」

  開車回去的路上,因為雪天路滑,五環出了一起車禍,堵起長龍。

  傅晏辭靠在座椅上,手撐著方向盤,修長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

  昨天喝多了酒,多少有些不清醒,醒來想起,理性重新占據上風。

  就像沈婷說的,外頭的女孩子,多少是圖些什麼,著實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

  傅家有一個沈婷還不夠鬧的。

  雖是這麼想,傅晏辭抬手擰了擰眉,腦子裡女孩眼角下那顆小痣卻揮之不去。

  淺褐色的小痣,像極了淚珠,將墜未墜,帶著一種控訴。

  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等到事故現場處理完畢,徹底恢復交通,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大雪不停歇地下,車前蓋已經積了兩厘米厚的雪。

  傅晏辭跟在一輛車後面,走走停停,周圍煩躁的喇叭聲隱約透進來。

  這麼冷的天,誰也不會有耐心空等兩個小時。

  好不容易出了擁堵路段,傅晏辭腳踩油門,超了前車。

  黑色勞斯萊斯,仿佛一頭巨獸,扎進了雪幕里。

  京北大學北門僻靜,種滿了松樹,這會早是銀裝素裹,被雪壓得垂腰。

  車轍碾過白雪,發出輕微的聲響。

  傅晏辭看向車燈照亮的地方。

  松樹下蹲著一個小姑娘,許是太冷的緣故,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渾身覆著雪。

  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動物,可憐兮兮。

  傅晏辭感覺胸口壓上了一塊石頭。

  他按了按喇叭。

  時衾聽見聲音,遲緩地抬起頭。

  頭頂的雪落下,露出黑黑的腦袋。

  她看見了熟悉的車型,艱難地站起來,腿麻得失去了知覺,緩了半晌才走過去。

  傅晏辭將她動作里的僵硬看在眼裡,石頭壓得更沉。

  車內的暖氣仿佛也有了罪。

  副駕駛的車門從外面拉開,刺骨的寒意湧入,光是一瞬,就已經足以讓人凍得難捱。

  傅晏辭望向站在門邊的女孩。

  肩膀上滿是積雪,長發漆黑,濕漉漉地垂下,嘴唇蒼白,眼睛紅紅的,睫毛纏結在一起。

  他怔了怔,道歉的話剛要出口。

  只見時衾掄起手,一顆拳頭大小的雪球朝他砸了過來。

  不是那種蓬鬆柔軟的雪球。

  紮實得像是一坨冰,天知道搓了多久。

  女孩用了狠勁,冰球砸在了他的肋骨上。

  一陣的劇痛。

  順帶將他心口的石頭給擊碎了。

  第4章 、月光

  「好受些了嗎?」傅晏辭問。

  被小姑娘那麼一砸,反而愧疚感不至於壓得他憋悶。

  時衾冷冷看他一眼,不吭聲。

  傅晏辭解釋:「五環出了一起交通事故,路上耽擱了。」

  時衾還是不說話,但坐上了車,卻不看他。

  她雙手抱臂,咬著牙,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傅晏辭打開窗戶,將時衾砸他的冰球扔出去,冰塊觸碰指尖,透著森森涼意。

  很快他關上窗戶,將空調的溫度打到最大。

  旁邊女孩身體也像是一塊冰,寒意漸漸傳遞過來,暖氣都不頂用。

  傅晏辭覺得心口剛碎的石頭好像又恢復了。

  車內的環境仿佛靜滯。

  他們彼此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

  時衾總算從嚴寒中緩過勁來,一開始的憤懣也隨著那顆冰球散了不少。

  她抬起頭。

  正好傅晏辭扭頭看她,一下對上了男人漆黑清朗的眸子。

  車內的光線昏暗,狹小閉塞,比起昨天還有個司機,現在就剩他們兩個人,氣氛變得有些曖昧。

  傅晏辭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時衾的臉頰凍得通紅,眼睫上沾了水珠,眼下那一顆淺褐色的小痣,激出人一股的保護欲。

  傅晏辭斂下眸子,發動車,「你宿舍樓在哪,我送你回去。」

  時衾皺皺眉。

  她等了對方一晚上,不是為了讓他從校門口送她回宿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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