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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啞巴挨得更近,小心地擦去他的冷汗,答道:【有想起你】

  「想起我什麼?」

  【想起你抱著我,在叫我】

  晗色溫柔沙啞地再問:「那我叫了你什麼?」

  啞巴指尖停頓,他寫不下去,眼裡霧蒙蒙地想哭,克制住後伸長手摟住了晗色。

  晗色心裡漂著一片浮冰,也沒有再聊。

  時間過得飛快,春光逐漸明媚輕快,待晗色重傷痊癒時,春雨也下了。風卷著細雨拍打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市集裡,啞巴就趴在窗口看外面的人,然後轉身來給晗色手舞足蹈地比劃。

  「這麼熱鬧啊?」晗色大功告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撩衣袍從席上翻身下來,葉落無聲的一個瞬移,瞬息之間站在了啞巴旁邊。

  春雨拍打在鼻尖,惹得他打了個噴嚏,春風打著小卷盪去了別處。

  窗下是客棧的庭院,春風擦過一把油紙傘,傘下人似有察覺,收了傘抬頭看來,正是一身文人灰衫的久寇。

  久寇在春雨里眯著眼望他們,嘴角掛著點似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和春風一樣和煦。

  晗色知道他看的是旁邊的傻傻啞巴,還是笑著朝他揮手:「前輩!承蒙之前相救,我現在總算恢復了!」

  久寇朝他豎起個大拇指,老傢伙露出朝氣的舉止,一頭白髮便不再顯得滄桑。

  眾人很快又聚在一起吃海鮮大餐,桌上水陰關切地問起晗色後面的打算:「你傷好了,接下來想去哪呢?總不會還想去東海吧?」

  晗色舉起唯一的雞翅啃得滿嘴流油:「東海暫時告一段落,我要繼續旅行,你們呢?」

  「我們先回一趟鳴浮山。」水陰戀戀不捨地夾了烤魚肉到他碗裡,「你要是願意一起回去就好了。旅行也沒什麼不好,就是人世太大,怕你吃虧。」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我會更注意的。」晗色白亮的虎牙一閃而過,「對了,今天二月十一了吧?」

  「是吧?時間真快。」水陰唏噓罷眼睛一亮,想起了什麼,正想朝晗色笑,桌子下的小腿就被絆住了。

  晗色啃著雞翅朝他擠眉弄眼,讓他別說出來。

  雖說眾人聚在一起,但觀濤還是頂著蠍子的形態扒拉在久寇肩頭,散發著滿滿的怨念氣息,蓋因他畢生追求一睹天鼎山真跡,但其他同伴都不許他在小草妖面前追問,都怕揭到小草的傷疤。觀濤索性就不開口,哼哼唧唧地躺屍。

  至於久寇和山陽,時常不動聲色地看看啞巴,而周隱是一慣的面癱鋸嘴葫蘆,基本也不怎麼出聲。

  晗色眉眼彎彎地乾飯,雖覺得孤獨刻骨,但並不寥落。他啃雞翅,剝鮮蝦螃蟹,叼豬肉丸子,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權當做提前一天過生辰。

  只是一桌子海味,唯獨不動一點魚。

  他埋頭乾飯時,也默默地假設著,假如阿朝姐姐還在,會不會想送他生辰禮物。假如那個歌聲天籟的鮫人少年如果還在,知道明天是他生辰,會不會當場跳起來替他高興。

  到了夜幕,星河沾著沒散的春雨,啞巴發梢沾著沒幹的水汽,一如往常地跟在晗色身後和他一起進房間。

  晗色拍拍他後背,讓他先在屋裡等自己,轉頭去找了水陰。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鳴浮山呢?」

  「看前輩意思,大約就這幾天。晗色,我真的捨不得你。你呢?說是要去旅行,有沒有什麼目的地?那個自稱見壽的蠍子,他最愛游勝景,不知道走遍了多少山水,要是沒什麼方向的話我們不妨去問問他,哪裡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

  水陰絮絮說了一陣,拉著他的手就要去找觀濤問,晗色牽住了他,輕輕地抿著笑,很小心地問:「這些都不用,只不過,水陰,你有沒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的?」

  水陰一時之間滿目茫然:「啊,還有什麼?」

  晗色認真地看了他一會,隨後歪著腦袋撓撓臉:「昂,沒有就算啦。我把我知道的重點都告訴你們了,想當然地以為你會願意把一些隱瞞的秘密也告訴我,不過沒關係,我明白。」

  水陰反應過來,手一下子冰涼,蛇瞳受驚過度地豎成了一線,手足無措地倒退了一步。

  瞬間的反應比言語的解釋更能證明猜想。

  可他心裡猜到了,卻並不願意親耳再聽到宣判。

  仿佛沒聽到確切的答案,就還能勉強維持岌岌可危的情誼。

  「對不——」

  道歉卡了一半,晗色便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唇上掛著笑,臉色慘白如紙:「噓,噓,不用說了,我明白……明白的。」

  他們打完啞謎都陷入了混亂的呼吸和窒息的沉默。晗色低著頭笑了一陣,再抬頭時眼裡揉碎了三個季度的春雨:「水陰,我身邊那個啞巴,你也看到了,他又笨又傻,又弱又脆,整天黏黏糊糊地跟在我腳後跟,甩也甩不掉,說也說不通,整一個大拖油瓶,煩死我了都。你們既然要回鳴浮山,能不能把他也帶走?」

  水陰眼睛通紅,嘴巴叫他嚴實捂著,說不得,淌出了滿臉淚水。

  「不用告訴我,也不用告訴他。」晗色鬆開手,笑著摸摸眼睛,「我想一個人逍遙自在去,你說我可以嗎?」

  水陰肩膀抽動著:「當然……可以……」

  「謝謝,謝謝。」晗色擁抱住他,「謝謝你一直這麼關切著我,我會想你,也會想鳴浮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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