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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晗色抬頭看晶瑩剔透的大水球,心中蔓延開了無邊無際的暖意。

  兩月前,他突發奇想,想收露水釀酒。蓋因大家都喜歡喝他釀的酒,他的酒入口綿軟清甜,越品越醇厚,喝過的妖怪都叫好。只是這玩意速成不來,也沒法量產,他便只能攢。

  攢夠了……當合契大禮時的招待喜酒最好了。

  處理完竹露,肖想完一番自己期望的未來,晗色便起身興沖沖地跑去方洛家裡,去找心靈手巧的阿朝嫂嫂學刺繡。

  方洛白天慣例會出去巡一圈鳴浮山,這時阿朝便獨自一人在家裡做些喜歡做的事,林林總總,最多的是刺繡和讀書。晗色一來覺得她獨坐時寂寞,二來非常好奇那頭一直跟著她的山神白鹿,便以找嫂嫂學習的藉口常去那兒玩。

  囂厲起初很不樂意,捏他鼻子板著臉道:「嫂嫂長嫂嫂短,你知不知道避嫌的?」

  晗色愣住:「他們兩口子都歡迎我上門串熱鬧去,倒是你,我看她如姐如師,她待我如弟如友,你想哪去了?」

  囂厲語塞半刻,耳朵都紅了,強詞奪理:「好啊,你都芳齡三百了,認一個凡間十八歲的人做姐?害不害臊的?」

  「我才化作人形一載有餘,論紅塵翻滾還不如阿朝嫂嫂。」晗色豎起食指晃晃,從善如流,又湊近他屈起膝一頂一蹭,不懷好意地看他,「倒是尊上,你芳齡九百開頭,怎麼好意思老蛟吃嫩草的?」

  囂厲狼狽地後退,彆扭地把腰帶整了又整,扔下一句「隨你隨你」便不管他了。

  晗色邊想彆扭的大黑蛟邊走路,走到方洛家門,便看到阿朝含著笑坐在庭院中的藤椅上,日光下飛針如絮。那頭旁人看不見的山神白鹿安靜地趴在她身邊曬太陽,見他來見怪不怪。

  「阿朝嫂嫂,夏日大安!」

  阿朝抬起頭來,開心地朝他揮手:「晗色,五月初三大安,來,一起繡麼?」

  晗色搓搓手跑上前去搬小板凳,掏出懷裡的乾坤袋,取出了折得整齊的兩身大紅衣裳,大的那一身繡上枸杞草的紋路,小的那一身繡上一尾黑蛟。

  他偷偷摸摸地做這未來合契需要的吉服,做得不亦樂乎。起初繡針一上手就戳手指頭,扎遍了、刺爛了也就熟練了。

  「囂厲的這一身我快要繡好了!」晗色展開給阿朝看,她捻斷絲線低頭仔細觀察,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好看。」

  晗色洋洋自得,伸長脖子看阿朝懷裡的衣裳:「嫂嫂給方洛繡啥?」

  「袍子。」阿朝也自得地展示給他看,「他人太糙了,我要給他做一身齊整的,只是不知道怎的,做來做去看著總不滿意,估計看著就來氣,不知不覺就給撕了,這會我再做一身新的。」

  日頭正好,晗色和阿朝坐著一高一低兩張椅子,在嘮嗑和針頭刺到手指的哎呦聲里越過了新的一天。他覺著充實滿足,阿朝亦如是。

  待到傍晚,晗色收拾好東西回家,此時方洛也回來了,見了他便含笑說過幾句話,只是不知怎的,晗色總覺得方洛越來越蕭索,也不知道心頭壓著什麼。

  回到竹屋時囂厲還沒回來,他正想跑去做話本打消時間,腦子裡又響起了那個絮絮叨叨的聲音。

  「小草妖,我真的沒騙你,你再待下去遲早要被囂厲手刃的,快跑!」

  晗色疑惑地望向四周,那聲音又響起:「我知道你一時之間不肯相信我,你只需要動動你聰明的小腦瓜想想,囂厲以前對你什麼樣,如今又是哪個樣?哪個才是真的他?你真的沒有察覺到異樣嗎?那些從前才是他對你的真實模樣,他現在的好都是假象,至於為什麼他會轉性,其實是……」

  晗色眉間一動,忽而聽到竹林里葉落如雨,他轉身望去,看著囂厲踏過竹濤而來。

  腦海里的聲音戛然而止,消失不見了。

  他有些恍惚地想著,我腦子可能有點小毛病。

  囂厲快步而來:「怎麼在這吹風?」

  「閒得無聊,等你回來。」晗色抬頭看他,笑意一下子凝固了,伸手想去碰他的臉,又縮回來了改以拇指畫自己側臉示意,「哎呀哎呀,你這兒這麼掛彩了?」

  「打架時不小心。」囂厲面色如常,「本人夠丑了,多一道疤也這樣,少一道也那樣。不過……你介意嗎?」

  晗色笑起來,抬手去戳他兩下:「不醜,再丑也是我的。」

  囂厲蹭蹭他的手,將負在背後的手伸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猶帶薄露的精緻花環,手腳不知往哪放:「沒來得及和你一塊折花,回來時路上隨手編的。」

  晗色看到了他手上有淺淺的傷痕,想像著這人打完架,用一雙逞兇鬥狠的手摺花編花環,那畫面說不出的奇妙。

  囂厲趕緊把花環戴他頭上,彎腰將他抱起來往屋裡走,把他放榻上,再把他撈進懷裡圈好貼好,低頭珍而重之地摩挲著:「今天有玩什麼麼?看著心不在焉的,玩累了?」

  晗色亦玩兒似地叼著他的唇瓣,唇舌輕緩互為廝磨,間隙答話:「沒玩什麼,在想你。」

  「想我什麼?」

  晗色尤其喜歡這樣的耳鬢廝磨,便以齒磨磨下唇,繼而咬他唇,磨得囂厲無處可退:「想玩你。」

  囂厲覺得他像是某種愛嚼吧嚼吧的小動物,得到一點好吃的便能喜笑顏開,歡快地圍著人團團轉。他分明這麼纖細單薄,卻有種特異功能,能將人纏得舉步維艱,鎖死在他的酒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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