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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嘉寒目前在頜面外科輪轉,他本科就讀於國外的一所醫學院,研究生時考回了首都的陸軍軍醫院。池嘉寒願意回來的原因很簡單——他的父親由於升遷,帶著繼母去了另一個國家。
「南部戰區休戰了。」
許則將牛奶瓶蓋擰開放到池嘉寒面前,「嗯」了一聲。
「聽說有幾支軍隊已經回到首都了,估計很快就會組織體檢和驗傷。」
池嘉寒看到許則拆三明治包裝紙的動作很短暫地頓了一下。然後許則回答:「應該是的。」
其實還有想說的,但池嘉寒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消息是否可靠,他又看了許則一眼,吸吸鼻子開始吃早餐,沒有再講什麼。
吃到一半,許則胸前的通訊器亮起紅燈,他伸手按掉,臨走前把桌子那頭的紙巾拿過來放在池嘉寒手邊:「我先過去了。」
「好。」
池嘉寒看著許則的背影,比高中時高了一點,成熟了一點,除此之外沒有太大變化。
在漫長時間帶來的無數變化中保持不變,是需要忍受很多東西的。
查完病房,十點多有患者排了做骨穿,許則回辦公室放好筆記本,準備把蓋好章的約血申請單拿給護士後就去骨穿室。
從辦公室去護士總台會經過電梯口,整棟大樓是中空設計,低頭可以看見一樓大廳里來來往往的醫護、患者和家屬們。離總台只有幾米距離,許則在圓弧透明欄杆旁停住腳步,手機一直在震動,是學校項目組的群消息,他認真看完聊天記錄,打字回復。
在他打字的同一時間,隔著寬闊明亮的過道,叮一聲,有電梯到7樓。電梯門打開,橋廂中的冷風飄出來,與7樓的空氣混合在一起,撞在許則身側,又繞過他吹向前方。
許則忽然停住動作,定定看著屏幕。一句話已經打完了,只要點擊發送就可以發出去,只是大拇指頓在離屏幕半厘米的位置,僵硬的,無法繼續往下按。
他抬起頭,面前是每天都會見到的熟悉場景,隨時能聞到的各種各樣的信息素,熟悉或陌生的,那麼多,唯獨這一秒,從沒有設想過會出現的、由於手環的抑制而顯得很淡的信息素,極度的熟悉和極度的陌生,像幻覺。
他轉過頭,看見穿著濃紺色作戰訓練服的alpha從電梯裡邁出來,身形高得有些逼人,要稍稍低頭才能防止蹭到電梯門上沿。訓練帽將他的半張臉遮住,露出一道有些凌厲的下顎線。
alpha放下手中的軍用通訊器,扣在腰間,轉過電梯口走到過道上。周圍很明顯安靜了些,有人下意識屏息,在看見他的那一秒。
護士也愣了愣,然後站起來,alpha摘下帽子,隔著諮詢台微微俯身說了什麼,護士立即點點頭,抬起手掌,指向某個方位,對alpha說了幾句話。
alpha隨著她的手勢轉身,目光落在他不久前擦身而過的那位年輕醫生的臉上。
消息最終沒有發出去,手機自動息屏陷入黑暗。許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alpha走向自己。對方的視線直白銳利、毫不迴避,許則感到自己正在被職業性地冷靜觀察著,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無法忽視地隨著alpha的走近而變得愈發清晰。
更近了,許則看到他制服雙肩處的空軍上校肩章,金色的鷹翼標誌熠熠欲飛。
「許醫生,你好。」alpha朝許則伸出手,很乾脆簡潔地、不帶任何軍銜職務地自我介紹,「陸赫揚。」
第74章
耳鳴聲占據大部分聽覺,明明是無法思考的狀態,但身體本能作出回應,許則抬起手:「你好。」說出口後發現聲音幾乎不像自己。
陸赫揚的手很大,乾燥而有力,和許則短暫地握了一下,分開時雙方手心的皮膚輕輕摩擦過,許則感覺到陸赫揚的指腹和掌心裡覆著薄薄的一層繭。
那隻手有點涼,像陸赫揚的表情,禮貌但不帶任何溫度。
「護士告訴我周主任在開會,讓我向你了解一下陳將軍的情況。」
比記憶里更低沉的嗓音,許則看著陸赫揚的鼻樑,從一定程度上躲避直接的對視。他儘可能平靜地回答:「確診是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徵,目前沒有出現感染和併發症,屬於較低危組,需要再觀察幾天。」
「好。」陸赫揚看了眼表,「護士說陳將軍正在休息,我還有個會議,先不打擾他了,謝謝許醫生。」
「不客氣。」許則說。
陸赫揚點了一下頭,視線在許則臉上停留片刻,接著重新往電梯口走。
正好四號電梯門開,一個同樣穿著訓練服的中尉跑出來:「上校,會議室那邊在催了。」
「知道了。」
陸赫揚走進四號電梯,中尉也跟進去,門關上,兩人的交談聲被隔絕在內,聽不到了。
半分鐘後,許則低下頭打開手機,按發送鍵,然後慢慢朝護士站走去,將單子交給護士。
「怎麼這麼皺。」護士把被捏皺的紙張邊緣撫平一點,笑著說,「第一次看見許醫生經手的文件皺成這樣。」
許則想說抱歉,但只是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大概笑得很勉強且難看,因為護士的表情變得關切,問他:「怎麼了?」
「沒事。」胸前的筆不知道放在哪裡了,許則從桌上的筆筒里抽了一根,夾到口袋邊緣,說,「我先去骨穿室了。」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