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復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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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斐覺得有些痒痒,想逃避,卻離不了他所圈劃的區域。

  若結,以後展逐顏這個人就打上自己的標籤,誰都不敢來送人了。但也會讓自己陷入深一層的恐慌,害怕這層關係的破裂。

  不結麼,依然可以自由地維持著現有的關係,合則聚,散則分。住在一個房子裡,任意來去。卻也終究少了點什麼。

  他不說話,展逐顏也默了下來。

  第一次求婚,是展逐顏趁熱打鐵,兵行險招,畢竟那時候溫斐並不十分愛他,頂多是有些心動。是他摸准了溫斐驕傲的性子,故意選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氛圍營造得旖旎又浪漫,勾起溫斐的好勝心,才換來了他的點頭。

  第二次提起,是在監獄中,自己死裡逃生,故意放出消息等溫斐自投羅網,察覺到他的不舍後,便緊追而上,先給婚戒,再給家主令。讓溫斐代理展家,從遠避人世到重新融入,從以前的陰影里走出來。只等自己三年刑期過去,罪孽贖完,他們就可以重新開始。

  而這一次,他們都站在了同等的位置上,過往的陰霾盡數散去,再無人能威脅到他們的安全,所要考慮的唯有彼此。自己能不能給他長久的安定,溫斐又能否再度付諸信任,這是比考慮誰死誰生更嚴肅的問題。

  於大事上,展逐顏有快刀斬亂麻的勇氣,可情之一事,又哪是那麼簡單能處理好的。

  毀掉信任的是他,就算溫斐真打定主意不要他,也只能算他自食惡果。

  心口隱隱傳來些許鈍痛,蓋過了身體的愉悅。

  果盤並未放遠,甜膩的果香縈繞在溫斐鼻間,像罌粟花的氣息。

  展逐顏於他而言,就像一味藥,花葉紛繁,誘人深入。他是被引誘過去赴死的昆蟲,亦是難逃束縛的飛鳥。

  儘管這個人帶給他的疼痛遠遠多餘快樂,可那些都已過去。

  在那層層偽裝之下的展逐顏,只會笨拙地、討好地,將一顆火熱滾燙的心從胸膛里掏出來,遞到自己面前。

  那是他渾身上下最柔軟的一處,他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自己接了,他就活了,自己扔了,他就死了。

  溫斐是這段感情的主宰者,究竟是畫地為牢,還是振翅高飛,都由他自己選。

  看展逐顏那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溫斐不知怎麼竟起了壞心思。

  他雖愛著展逐顏,卻又喜歡這個人為他著迷、為他傷神的模樣,就像小學生喜歡綁住前桌女生的頭髮,扔掉她的橡皮筋,在她的書本上亂寫亂畫。

  時過境遷,他們現在成熟了,長大了,再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

  而展逐顏也從他的愛人,化成了他生命里不容或缺的一部分。

  那十幾世輪迴糾纏,愛與恨、欲與歡,這個人以身軀為基石,托著他走上復生的路。

  離不了的,他們是兩塊鎖在一起的玉,要麼一同摔碎,要麼永世相守,沒有任何東西能將他們分開。

  溫斐目空一切,也不會再讓心中住進其他人。

  只有這一個,唯一的一個。

  重複的跌宕中,溫斐弓起背來,吐出比櫻果更甜膩的悲鳴,他像只陷於蜜糖中的蝴蝶,在醉死與逃脫間沉浮。

  因為他的打岔,展逐顏也拋卻了那些該有的不該有的心思,專心致志地對付起他來。

  溫斐手腕上的布條被取下,被磨得發紅的部分落入一隻寬厚的掌心,緊隨而來的是溫熱的淺吻,一枚連著一枚,一下接著一下。像在吻著一隻脆弱的骨瓷杯,力道輕柔繾綣,珍惜至極。

  與此同時,戰事再起,敵我雙方戰鼓轟鳴,攻城的騎兵一往無前地衝殺過去,勢如破竹地沖入城池,在密如細雨的鼓點聲中展開了激烈的巷戰。

  敵軍來勢兇猛,守城軍且戰且退,避無可避之際,方見主城旗幟高懸,原來那最險要之地,亦落入敵軍囊中。

  「約法三章……」溫斐眼角淌出濕痕,匯入如鴉羽般輕柔飄逸的鬢髮間:「做決定前,一定要跟我商量。」

  「一定。」展逐顏點頭,他早已不是當年不懂事的愣頭青,自然要將尊重溫斐放在第一位。

  「第二,結了不離,不能辜負,一生一世,落子無悔。」

  「好。」能綁定溫斐一生一世,就算讓他日日當牛做馬,展逐顏也心甘情願。

  「第三個還沒想好……等我想到合適的再拿出來折騰你。」溫斐思來想去,餘生這麼長,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東西等著他們,怕是三章還不夠,得把三個願望再擴充個幾十倍才行。

  那都是以後的事了,餘下兩百來年,再慢慢想吧。

  反正展逐顏是不會跟他計較的,這男人在感情中,一貫讓著他。

  礦工拿著測量尺,走到了礦洞的最深處。

  他蹲下身去,測試著礦洞的情況。濕度已經足夠了,是最適合播種的土壤。而他懷中有著早已準備好的蓮子,縱使還在懷中未拿出來,也在時不時地散發著淡雅的芬芳。

  萬事俱備,卻還得徵求一下同意。

  展逐顏與他鼻尖挨著鼻尖,嘴唇對著嘴唇,氣息換著氣息,指尖挨著指尖,他又問了一次。這次是莊重的、深思熟慮的、隱含忐忑的、生怕被拒絕的,問他:「阿斐,我們復婚吧,好不好?把你交給我,把我交給你……生生世世,雙雙對對……」

  溫斐的手一面緊挨著冰涼的辦公桌,一面與展逐顏的手掌相扣,心臟的跳動順著脈搏一路傳達到手心,再隔著兩層薄薄的肌膚共振。

  心跳聲也融成一塊,目光交織,靈魂也戰慄起來,在異維空間裡發出韻律統一的嗡鳴。

  溫斐急促地吐息,在展逐顏灼熱的目光下,給出了最後回答:「我答應了。」

  礦工將蓮子撒落,耕種在最適宜的土壤之中,春雨飄揚落地,萬籟俱寂中,似有蓮葉吐芽,土壤層層埋起,陣陣花香滿溢開去,並著綿綿細雨一起,孕育出新的生機。

  他功成身退,帶著測量尺離開了礦洞。他抬頭上望,看見礦洞上方更廣闊的天地間,布穀鳥微微振翅,在它棲息的梧桐樹下方,細碎的花朵開遍平原。

  春天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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