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謝九樓:……

  「還有下次……」他牙根直痒痒,揚起手裏劍柄還要打下去,提燈趁機泥鰍似的從他懷裡一滑溜跑了。

  謝九樓劍一扔:「給我站住。」

  提燈正跑到帳子中間,腳下一停,身子不動了,屁股上就火辣辣地疼起來。

  他捂著後頭搓了搓,磨磨蹭蹭轉過去:「阿海海……」

  謝九樓這會兒氣早消了大半,心裡半是好笑半是想逗著提燈鬧一鬧,因念著前些日子他因九十四的死難得振奮,鬧一場,興許能去掉提燈心中一些晦氣。

  可一見提燈轉回來的模樣,他眼中氣也好、笑也罷,瞬時煙消雲散。

  ——提燈鞋尖前碌碌滴落幾滴鮮血。

  謝九樓心裡驟然一顫,如墜冰窟。

  他雙唇血色盡褪:「提燈……」

  -

  白斷雨在外邊透了口氣回來,見提燈被人領走,帳子裡只剩個楚空遙在慢悠悠喝茶,他板凳還沒坐熱乎,老遠就聽外邊有人喊「老頭子」,話音未了,謝九樓已打橫抱著耳鼻流血的提燈又闖了進來。

  待把人小心平放上床,白斷雨細細診過,先回去給自己倒了杯茶。

  「玄氣過盛,流點兒血,正常的,還沒到爆體那步。」

  提燈安安靜靜躺在枕上,巴巴地偏頭望著堂里三個人,謝九樓沒叫他起來,他也不敢動,只似懂非懂聽他們議論著關於自己的事。

  謝九樓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和白斷雨之間:「那現在……」

  「現在如何?」白斷雨搶白,「他通身玄氣,來源於骨子裡那顆珠子。珠子的玄氣,是源源不斷四面八方送到渾身筋脈的。我要救,不可能貿然把骨珠前頭封一部分,後頭放著不管——到時候心脈處氣血盡絕,後背該爆還爆,屁用沒有。要救,還就得像先前紅州城那孩子,把骨珠先堵後疏。封了一整顆,再拿針灸術從各個骨穴放出去。

  「可紅州那孩子你也看到了,當時身子為何虛成那樣?那就是骨珠封早了,留在體內的玄氣不夠用,才斷了他半條命。」他一口乾盡杯中茶水,「提燈得救,但不是這會兒。咱得等他體內積蓄的玄氣再充沛些,過量但不至於傷至心脈的時候,方可動手。現在就坐不住,日後可有你急的。」

  他見謝九樓沉默不語,挑眉道:「怎麼?不信?」

  謝九樓搖頭:「醫道之上,你為第一。我自沒什麼要說的,只想知道……還要等多久?」

  「怎麼?捨不得他吃苦?」白斷雨笑著,覷了覷提燈,「沒遇著你之前,多少年的苦他該吃還不是照樣地吃……行了行了,不同你玩笑,瞧你那張臉,擰得出水來。」

  他摸著下巴掂量:「好歹一個月吧。差不多十城軍到漠塹就能動手。在那兒我也便宜,東西齊全,若出個什麼岔子,也不至於措手不……好了好了好了,不會出岔子,行了吧?」

  他白了謝九樓一眼,嘀嘀咕咕:「人還沒開始醫呢,就先惦記讓老子陪葬了。」

  回去休息的當兒,提燈耳朵里血還沒擦乾淨,謝九樓不願意假手於人,便抱了水,叫提燈側枕在他腿上,拿指尖頂著錦帕,一點一點給提燈耳朵里擦血。

  提燈側臥著,屋子裡肅靜沉寂,他約莫感應到謝九樓一言不發是因他身體的緣故,便也一動不動,眸光跟著被夏風吹起的簾角晃動。

  「疼不疼?」謝九樓擦去他耳廓中的血痂。

  提燈搖頭,獨自悶了會兒,又慢吞吞翻了個身,平躺在謝九樓懷裡,兩手交疊放在肚子上,直直和謝九樓對視著,又往他小腹蹭了蹭,說:「吹吹就好了。」

  「吹吹?」謝九樓摸了摸提燈頭頂,溫聲道,「吹吹耳朵,就不疼了?」

  「不是,」提燈再翻身坐起來,兩手撐在床板上,慢慢靠過去,鼻尖頂頂謝九樓的臉,「我吹吹。」

  「你吹吹?」謝九樓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我哪裡需要你吹吹?」

  提燈垂下眼帘,目光在謝九樓唇上停留半刻,又抬起眼:「我吹吹,你就不要不高興。」

  謝九樓閉上眼,指腹不知何時移到提燈側頰,揚了揚唇,輕聲道:「我們提燈,幾時學會哄人的?」

  一語未盡,唇上覆了一層柔軟觸感。

  提燈吮著啄著,幾時被謝九樓反守為攻,按倒下去竟也不知。

  他們在暮春時再次上路,謝九樓說,鼉圍既給了他那隻草笛,說那是巫女的囑託,那巫女勢必會為這根草笛而來。眼下局勢,已不是他們要找巫女,而是對方來找他們了。

  他們一路向西北而行,跨過餓殍遍野的旱地,穿過危機四伏的叢林,也去過煙火長生的街巷。

  這是提燈出生的第十九年,是他和謝九樓相識的第二年,兩個人在二十啷噹的年歲,卻像第一次知曉何為人間。

  他們在一切能抓到的光陰間隙里交頸親熱,在深夜寂寂的營帳,四野無人的河郊,甚至是晚霞下正在馳騁的馬背。

  有一次他們相擁滾入一片乾枯的蘆葦地,謝九樓的披風鋪在被他們滾平的蘆葦叢上,提燈躺在披風裡,謝九樓將他護在懷中,他眼裡是初夏是澄藍的天,聽見耳邊每一寸鶯飛草長。

  提燈鼻息間被謝九樓身上特有的帶著沉香的氣息包圍,他感到那是離去年撞見籠子的冬夜最近的一次。

  他們酣暢淋漓,每一聲喘息都被收進對方耳朵里,浸潤進骨頭,再刺激他們下次比這次更兇猛。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