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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一身疼痛,可因著筋疲力盡,他累得夠嗆,就著這麼個姿勢,抱著提燈,沒一會子便睡了過去。

  正迷迷糊糊時,謝九樓手掌痒痒的,像有誰抓著他翻來覆去地摸什麼。

  他半睜開眼,只見著提燈逆著月光半跪在他身前,攤著他的手掌,一手捧著,一手自他掌心摸到指根,又從他指根一寸寸摸,摸到指尖,一根指頭摸完,再去摸第二根,如此循環。

  謝九樓默默看了少頃,驀地一翻掌,抓住提燈的手:「在做什麼?」

  提燈猝不及防,愣了愣,方低頭輕聲道:「我看你有沒有受傷。」

  謝九樓失笑:「受不受傷的,哪裡用得著這樣仔細?」

  他拉了拉提燈,提燈便伏過來由他抱著,埋首在他頸窩。

  「不是說了沒事?我騙你做什麼?」他撫著提燈後背,偏頭啄了一口提燈鬢髮,溫聲道,「快睡吧。」

  提燈久不言語。

  謝九樓正以為提燈熟睡時,頸下卻漸漸濕潤。

  他屏了息,放輕聲音,極小心地問:「怎麼了?」

  提燈不理他。

  良久,方聽道:「你不聽我的話。」

  「我幾時不聽你的話?」

  提燈又不應了,謝九樓只聽得見細細的吸氣聲。

  他半笑半哄著說:「你叫我不許近火,我便不近,叫我不許傷著自己,我也不傷。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我是這世間最聽你話的,旁的再找不出第二個。你怎麼還平白污衊起我來了?」

  提燈放在他腰間的手遊走到後背,放在那兒,掌心貼著謝九樓的衣裳,謝九樓覺得那塊地方溫溫熱熱的。

  提燈說:「別把後背留給別人。」

  「好。」

  「別受傷。」

  「好。」

  「別一聲不吭就走。」

  「好……都好。」

  謝九樓答應了,又問,「那你呢?」

  提燈在他頸窩蹭了蹭,又不吱聲兒了。

  謝九樓後仰著看著天,揚起唇角,眼睛彎了彎:「我說你這個惡霸——怎麼只許我聽你的,就沒你聽我的?我不聽,就尋死覓活威脅我,還故意掉淚珠子給我看。天地間沒你這麼不講道理的。」

  第43章

  二人一夜無話,次早天亮,正臥眠樹下,就聽鶴頂紅由遠及近喊過來:「虧我們找了一夜!你倆倒好!在這兒睡得不知姓什麼了!半點不叫人省、省、省……」

  被吵醒的巨虎從樹後緩步繞上前來,脊骨聳動,打了個呵欠。

  鶴頂紅動了動唇,幾個箭步原路退出幾丈遠,躲到了楚空遙背後。

  ——鳥怕貓,自古如此。

  楚空遙笑著抬手往後護了護,瞧那老虎右眼上已糊了一團黑紅的血痂,該是被挖了。

  「睡醒了,也該下山了。」他沖樹下二人道,「這畜生倒讓你們收拾得服帖。」

  提燈一面起身,一面斜乜那老虎:楚空遙這麼一提醒,他才想起這畜生還沒處決。

  老虎佝著腦袋往謝九樓腿邊上挨。

  謝九樓正給提燈拍完後背的泥灰,這會子大腿貼過來一個熱乎的身體,便隨手在老虎頂上薅了兩下。

  提燈說:「先走吧。」

  眾目睽睽,也不方便拿它怎麼樣。

  下山路上,鶴頂紅先湊過去:「提燈,昨兒那光是怎麼回事?」

  提燈低著眼,裝不明白:「什麼光?」

  「就昨兒,」鶴頂紅說得興起,「你去找謝九樓那當頭,林子裡冒出一把光來。嚯!地皮都哆嗦掉一層灰似的,不是你搗鼓的?」

  提燈搖頭:「我沒見著。」

  「怎麼會!那光只要在山上的都能……」

  鶴頂紅話沒說完,提燈轉身要去挨著謝九樓。

  才一扭頭,方曉得謝九樓旁邊,那老虎竟已跟了一路。

  謝九樓也不吭聲,任它跟著。

  提燈在他跟前頓住腳:「你喜歡?」

  謝九樓抱臂,垂眸看著老虎,揚唇一笑:「還行吧。」

  提燈便盯著老虎陷入了沉思。

  「想什麼?」謝九樓拉著提燈繼續下坡,「是不是覺得能留它——」

  「留它的皮下來給你做毯子。」提燈仰頭,眼珠子似乎亮了一層,「如何?」

  謝九樓:……

  謝九樓扯了扯嘴角,委婉道:「時令未至,過冬再說吧。」

  提燈一愣:「過冬?」

  「是啊,過冬。」謝九樓並未注意到提燈神色,只踏上前方青蔥山路,悠揚道,「今年冬天,若陪你在娑婆界過,便能一起看雪了。」

  無界處沒有春秋,謝九樓已三百年沒見過大雪。

  「能和你看一場雪,也是極好的。」他說著,側首看向提燈,對方卻不知想到什麼,低頭不語。

  「……提燈?」

  提燈聞聲抬頭,怔了一息,忽笑了笑:「那你可記好,算我欠你的——第一樣有了,便是娑婆的雪。」

  -

  老虎成了囡囡最喜歡的坐騎。

  一行人沿路走,沿路觀賞囡囡癱在虎背上,時而仰面朝天,時而趴著打盹,絲絲縷縷黑氣垂在虎肚子兩側,飄飄蕩蕩。

  提燈見它招囡囡喜歡,扒皮的事便也按住不提了。

  「總該取個什麼名字。」謝九樓道,「大黃?」

  楚空遙搖頭:「不雅。」

  「那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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