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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燈悶聲在他懷裡站著,謝九樓越說,提燈呼吸就越低。等擦完了,直接往旁邊一躲,冷著臉系好衣裳,二話不說就走,一個正眼也不給人。

  謝九樓追上去,知道剛才的話是自己急到頭了說得不對,便好氣哄道:「才說你兩句,真氣了?」

  提燈又止住腳,背起手斜睨著他,冷笑道:「分明不知道誰一進林子就把我壓著,話都沒說呢,舌頭就纏上了。這檔子事兒就算路上做不得,那既做了,也是兩個人苟且。怎么九殿跟我苟且完,就成我一個人的不是了?莫非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探知我哪裡冷、哪裡熱了?」

  謝九樓想笑不敢笑,只忍著,低眉順眼道:「你說得對。」

  提燈瞧見他右側臉頰那個酒窩,臉一垮,哼他一聲,身上還繫著謝九樓的披風,嘩啦拂袖而去。

  第17章

  下榻之處火已燃得很旺。

  楚空遙正坐那兒撥弄,遠遠地,見提燈冷著臉過來落座在一丈之外,謝九樓跟著過來,眉眼奕奕,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抿著嘴,在提燈旁邊坐下。

  鶴頂紅用軟藤打結紮堆擬做了幾個枕頭,扔了倆過去。

  「怎麼,消食兒還消出氣來了?」楚空遙打趣。

  「可不是?」謝九樓接過藤枕,「嘴饞吃多了,消不完,我不過說他兩句,就惱成這樣,一味地不理人。」

  提燈一聽,扭過脖子去瞪他,謝九樓一臉坦蕩,沖提燈偏了偏頭。

  半晌,提燈忽地轉回去,盯著那堆火堆,揚唇解釋道:「倒也不是因為嘴饞。野味兒我嘗著新鮮,哪曉得不是自己克化得動的。要論長久,還得早早兒進了城,去找我該吃的東西去。」

  謝九樓笑一僵,臉耷下來,眼神也沉了。

  提燈登時心明眼淨,面色全霽,拍拍衣裳起身到河邊脫鞋洗腳去。

  河離火堆甚遠,提燈走出幾步,便像隱入了夜色,半點身影都不見。

  謝九樓大馬金刀坐在石子岸上,一會兒作氣別著頭不往那邊瞧,一會兒又放心不下朝提燈的方向看兩眼。

  末了沒好氣對楚空遙道:「你快過去守著。那兒又沒光,仔細一會子吃骨翁潛過來把他傷了。」

  惘然河中吃骨翁最擅在夜間和河裡殺人,白日見不得光,只能躲在水下,入了夜,一張張人皮便蠕動著上岸,躲到黑漆漆的地方,瞅准城牆外的人,一眨眼就能爬到人身上把別個的骨血皮肉占為己有。

  就這當頭,提燈卻已提著鞋,光腳踩在石子兒上回來。

  鶴頂紅忍不住道:「還沒入夏呢,河水涼,過來烤火暖暖腳。」

  提燈裝聽不到,在隔火老遠的地方收拾包袱,從裡頭依次拿出琉璃燈和謝九樓那件裡衣,接著尋了身旁一處樹根,拎著枕頭往那兒一扔,把身上謝九樓的披風裹緊,抱著懷裡那件裡衣便睡了。把謝九樓晾在自己背後,明知道對方全程眼珠子都不轉地在看他,仍是賭氣不理,形同陌路似的。

  謝九樓對著提燈後腦勺發了半刻呆,忽一皺眉,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提燈小性兒愛惱,他原本只想逗逗,怎麼如今自己還落了人家的套,禁不住三言兩語挑釁,真就和提燈槓起氣性來了。

  他瞅見提燈露在披風外的一雙腳,許是春水寒涼,本就蒼白瘦削的腳背到河裡頭過一遭,皮下青紫的血管更突兀了。

  謝九樓放輕步子到火堆邊,又拾了小捆柴另起一個火堆,離提燈更近些。

  哪曉得提燈敏銳得很,火一生上,他就睜眼,對上謝九樓的視線,一蹙眉,乾脆連躺都不躺,直接坐起來,縮短了身子長度,離新起的火堆仍舊那麼遠。

  順帶還不忘裹挾著怨氣直勾勾看著謝九樓。

  謝九樓知道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提燈不是氣他擅自生火,而是氣他擅自離火那麼近。

  提燈怕火,更不許謝九樓靠近火,謝九樓一沾火,他就跟要丟半條命一樣緊張。

  謝九樓嘆口氣,慢慢走過去,走到提燈方才躺下時候放腳的地方,說:「睡下來。」

  提燈不聽,把頭擰向一邊,抱緊膝蓋,蜷了蜷腳趾。

  「三聲不睡,我再不過來。」謝九樓負手,開始往後退,「一。」

  「……」

  謝九樓再退:「二。」

  「……」

  提燈瞥了一眼,見他真不打算停下,硬邦邦開口:「……太亮了,睡不著。」

  謝九樓還是退:「三。」

  眼瞧他就要退到火光大的範圍里去,提燈恨恨一瞪,麻溜地枕著藤條枕睡下,眼珠子還不忘盯著謝九樓的腳,生怕這人再往後一步。

  不成想他一睡下,謝九樓向後抬的步子驟然往前一伸,人疾步走回原位,盤腿坐好,高闊身形將提燈視野里的火堆擋得嚴嚴實實,又像先時那樣抓著提燈腳腕放到自己懷裡,低頭捂著,小聲道:「睡吧,我給你遮著光,別怕。」

  提燈垂眼,只掃見謝九樓頷首時額前的碎發,怔神對著碎發看了半天,不知不覺便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空遙走過來,虛聲道:「這火能燒一夜,加上我在,吃骨翁不敢來。瞧他也睡熟了,你趕緊也差不多閉會兒眼,休息休息。」

  謝九樓應了,往火邊一眺,囡囡扒在鶴頂紅肩上睡得正香,便道:「我就睡了,你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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