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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岫!」蕭嶺驟地開口阻止。
他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他那個一直做戲賣乖的小騙子弟弟,居然會那這種方式,向他表忠。
「殿下,您這是自絕於祖……」沙啞的聲音顫抖地在身後響起。
蕭岫不為所動,繼續道:「據臣所知,當年太后所生之子剛出生時即斷氣,時趙氏族中有同日降生的男嬰,即交換,」叩首,額頭碰到玉階時發出輕響,「臣就是那孩子。」
是趙氏族人,卻非太后與武帝之子。
宗室的算盤落空了。這是大部分精臣的想法。
啊,原來不是先帝被戴了綠頭巾。這是陳爻的想法。
「胡言亂語,胡言亂語……」
難以接受蕭岫這一番話的宗親喃喃道。
蕭岫能感受到蕭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脊背上,「臣忝為王侯多年,蒙受陛下深恩厚愛,請陛下,」從方才開口,他再沒叫過蕭嶺一聲皇兄,仿佛那個喜歡膩在蕭嶺身邊,兄長哥哥皇兄亂叫一起的嬌縱少年郎根本不曾出現過,「降罪。」
一冷冷聲音插-入其中,「留王與陛下棠棣情深,感人至深,」趙譽語氣發冷,他難以理解蕭岫為何會對性情大變的蕭嶺忠心耿耿,「陛下,時辰快到了。」
蕭嶺快速從震驚中回神,「哦?」
「請陛下降罪己退位的詔書,以安天下之怒。」趙譽道:「若陛下願意,臣可保陛下此後無虞。」
蕭嶺輕輕搖頭,撫掌嘆笑道;「丞相自始至終義正詞嚴,趙相,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天下萬民,朕想問趙相,朕之新政,如何不是利國利民強國安邦之策?朕再問趙相,朕從前荒唐無道,蹂-躪百姓,趙相,諸卿,為何無一反對之聲?」
語氣霍然冷冽,「無非是,朕先前種種順應爾等心意利益,如今卻觸動了而已!」
倘直白言之,蕭嶺還能嘆一句趙譽等人光明磊落,可是,這等滿是算計,無半點公心之人,張口天下閉口百姓,似今□□宮是為萬世開太平,惺惺作態,虛偽至極,令人作嘔!
趙譽面上浮現出幾分戾氣,正要再說,忽聞外面行軍聲陣陣,眼中划過兇狠之色,溫雅的皮被徹底扯下,露出了內里鋒利嗜血的獠牙,「既然陛下不願,那休怪臣等今日不臣了!」
殿中剛才還因見證了一場皇室秘聞而稍稍平靜下的朝臣登時亂作一團。
幾個站在中間的人見沒有人理會他們,忙竄到趙譽的方向去了。
正殿大門被轟然撞開。
冷冽的空氣湧入其中,有人甚至打了個哆嗦。
趙譽唇角的笑凝凝住了。
黑甲,長刃。
冬日的陽光落在刀刃上,如同為刃鍍上了一層砭骨冷光。
這不是計劃中的禁軍,而是應該本在城外駐紮的中州軍!
那為首著甲者,是……謝之容!
中州軍早不似幾月前見到那般軟趴趴的樣子,滿身肅殺,令人望之生畏,得謝之容命令,潮水般地湧入正殿,頃刻間,就將殿內犯上的禁軍屠戮殆盡。
濃郁的血腥氣逼得數十人面色慘白,眼前一黑,撲通一聲倒地,竟昏了過去。
情勢瞬間逆轉。
「陛下,陛下!」
有人軟膝跪下,若非被中州軍的刀刃制住,這時候恐怕已經連滾帶爬地到蕭嶺腳邊痛哭流涕。
「陛下臣是為人所迫,臣對您是忠心耿耿!」
滿殿血腥污穢,觸目所及哭喊者姿態不堪,眉眼可憎。
謝之容踏著滿地血腥而來,劍上猶帶血色。
卻仙姿佚貌,不然纖塵。
「陛下。」謝之容朗聲喚蕭嶺。
即便再如何相信蕭嶺,在未見到蕭嶺之前,謝之容心緒之不寧,此生所未有。
直到見到蕭嶺無事地端坐在王座上,謝之容提起的心才倏地放下,與此同時,另一種洶湧的情緒代替了心中所有的感受。
這聲音有數月未曾在現實中聽到。
蕭嶺心砰砰跳動,又驟然放鬆。
明明如懲罰程序中初見那日一般著甲,明明同樣滿身血腥,殺氣騰騰,蕭嶺卻沒有感受到一點恐懼心驚。
皇帝回答:「之容。」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十章
由於方才似乎已經塵埃落定, 眾臣的站位已足夠表明立場,根本無需多言,就被虎狼一般撲入的中州軍以謀反罪一同捆了。
正殿經過喧囂之後安靜下來, 確認了正殿已無事後, 謝之容與皇帝短暫地接觸了一刻, 便去處置善後。
蕭岫已經起身, 乖巧安靜地站在蕭嶺身邊,忽視被堵著嘴捆下去的判臣怨毒的目光。
中州軍剛一撤出, 便由照夜府衛護住英元宮。
素和舍安手中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個死人身上扯下來的錦緞布塊正在垂首認真地擦刀。
府衛將地上已經涼透了的屍體抬出去。
地上的血跡很快被宮人擦洗乾淨了。
冷風灌入,殿中濃重的血氣頓時消散不少,只是不少人的鼻尖,好像還若有若無地縈繞著一股冷冰冰的腥氣。
蕭嶺偏頭, 對許璣道:「許璣, 命人宣太醫。」
英元宮宮門緩緩關上,一如平日上朝。
難得出現在太陽底下的素和舍安膚色白得幾乎透明。
即便站在光中, 這女人身上也散發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冰冷殺氣, 有如照夜府這個見不得光的皇帝親衛的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