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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眨了下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樣也算是親信的待遇,愣了須臾,而後才平復下心緒,等蕭嶺繼續往下說。

  「暫名審計司,」蕭嶺敲了敲桌案上的奏摺,「從新科進士中擇可用者,算清從武帝駕崩前兩年,」武帝這個叫法讓蕭琨玉無言了一息,「至朕登基的稅銀收支。」

  蕭琨玉道:「是。」

  蕭嶺交代的言簡意賅。

  蕭琨玉還等自己的皇帝表哥再指點幾句,不想就沒下文了。

  蕭琨玉是真的感受到了點茫然。

  不應該還有些勉勵、指教、還有禁忌嗎?

  說完工作就沒有了?

  蕭嶺看了眼呆呆的蕭琨玉,「還有什麼不明之處?」

  蕭琨玉道:「臣……臣在等,」

  等什麼?

  連蕭琨玉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但是,他就這麼簡單地被皇帝任用了?

  且皇帝不會無故查帳,此必是國之積弊,是國事之重,就這樣輕易地交給他這個既沒有經驗閱歷,身份又有可疑之處的臣下了?

  「手諭等會朕讓人給你送過去。」蕭嶺看著蕭琨玉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何疑慮,現在可對朕講明。」

  蕭琨玉低聲道:「臣無疑慮。」

  臣怕的是您對臣有疑慮。

  蕭嶺已經翻開下一本奏摺了,「既無疑慮,卿可自去。」

  蕭琨玉第一次體會到了瞠目結舌的感覺,心中滋味莫名,垂首道:「臣明白,人員名單臣下午遞來。」

  蕭嶺道:「不必,你自定。」

  蕭琨玉:「……啊?」

  少年臉上終年不化的冷意都被不解取代了。

  「朕於諸考生知之甚少,你則不然,平日往來,都可見行事人品,」蕭嶺道:「不必報朕。」

  蕭琨玉怔了怔,「是。」

  仿佛一股騰騰的熱氣被塞進喉中,叫他一時之間在蕭嶺面前說不出太長的句子,仿佛說多了,就會顯出異樣來。

  蕭琨玉拜後離開御書房。

  蕭嶺打開文書。

  上奏者是江三心。

  每次看到這個名字蕭嶺總想問問江三心家中是否還有個兄弟姊妹叫二意。

  江三心這份文書向蕭嶺闡明了如今州府用銀之數,各州民情不同,發展水平不一,然而中央每年所撥,充為官用的銀兩則全然相同,官員俸祿亦如此。

  如果官用的銀兩不夠,則要當地的官員自行想辦法。

  蕭嶺讀到這,便明白將三想表達的意思了。

  州府開支不夠,官員自行解決,自必有向民、向商攤派索取等事。

  這筆錢,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樣做無疑減少了朝廷的開支,至於其中會牽涉多少民怨,則置之不理。

  官員俸祿亦不高,不同於在京中,身居要職,或者出身世家,不依靠官家祿米柴炭者,有些人為官的俸銀,是要填補官府開支不足還要養全家的。

  況且如今官場風氣不佳,蕭嶺看到這覺得這話寫的真是委婉極了,下級官員年年要往上司送上各類供奉,除卻新年、中秋等大節外,還有官員本人的生辰要送,再過分些,父母夫人親眷生辰都要送。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維持官府運作,贍養全家,還要不開罪上司,僅靠俸祿,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算有,也是少之又少,滿朝罕見。

  不配為官者,如季詠思那等人固然如過江之鯽,但的確也有一部分人,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所以即便這次整頓了吏治,只要國家制度不改,以後這種事情還會如原上野草,春風吹又生。

  蕭嶺先將這份文書擱置,去處理其他內容。

  送到他手中的,不僅僅是十二旒冕,更是一個行將崩潰的爛攤子。

  日薄西山。

  不知過了多久,當蕭嶺放下奏摺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謝之容在做什麼?

  想起謝之容,就想起程序中的荒唐。

  他晃了晃腦袋。

  蕭嶺以硃筆末端壓了壓唇角。

  想見他,有諸多事情要議。

  蕭嶺看向外面,天漸漸不如夏日長了,天色已暗。

  見,還是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日萬。

  第七十五章

  五個時辰前, 長信宮內。

  「……妾見了那大夫,哪裡是什麼杏林聖手,不過是醫術平庸之輩, 軍營中無好藥, 衡兒受傷後一應所用都如普通甲士一般, 」蕭靜婉泣道:「打的已去了半條命, 謝之容又不肯讓人好好診治,如今妾的衡兒是死是活還未可知。」

  長信宮中的宮人得趙嘉一個眼神, 忙遞上了絲帕。

  蕭靜婉為了掩蓋紅腫的眼睛,妝化得比往日濃的多,這樣一哭,胭脂鉛粉等被淚水打濕, 混作一處, 蕭靜婉雖生的好樣貌,此刻看起來亦分外狼狽。

  宮中的公主命婦等聞言, 皆面露不忍之色。

  蕭靜婉接過擦巾, 對趙嘉哽咽地一謝, 以帕拭淚。

  非但沒蹭乾淨,反而妝面愈發花了。

  蕭靜婉一面拭淚,一面哽道:「妾的衡兒是妾最小的孩子, 太后嫂嫂,您是知道的, 衡兒雖嬌慣了些,膽子卻小的很, 絕做不出那頂撞官長, 乃至, 乃至, 」說著說著面頰和耳朵都泛起了紅,怒且惱,像是極難以啟齒,聲音低了不少,「出營狎妓,衡兒好歹是大家出身,怎會做出這般辱沒門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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