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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趙譽,當年在武帝帶過兵,頗有建樹,又是皇帝親舅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可勝任。
不過眼下皇帝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趙譽,能否將軍權交給趙譽,還不好說。
世家子中有幾個青年才俊似乎也可以一試,雖沒帶過兵,但父祖中名將輩出,又非在戰時,只管中州軍內部事務,也不是不可。
然而這些人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便是非皇帝親信近臣。
眾臣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皇帝用季詠思是因為季詠思乃他親手提拔,知根知底,只能依附於皇帝。
所以他們竟真的想不出皇帝會要誰做守將。
聞言,蕭嶺點頭,「以朕看,中州軍若再不整治,便要無可救藥了。」
皇帝能說自己的親軍無可救藥,旁人絕對不可附和,那年邁宗親只道:「只是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屬意人選?」
這事很急,半點也拖不得。
最好季詠思這邊剛被拽出去,這邊皇帝就把人選定了下來。
謝之容若有所思。
依他看來,在尋不到最合適人選的時候,不設守將,蕭嶺自己管中州軍是最好的選擇。
先找出中州軍的問題積弊,雖然現在謝之容覺得最大的積弊就是中州軍本身,制定改革計劃,交給皇帝審閱批覆,再由皇帝下令,讓幹吏去執行。
然而這只能說是眼前困局的最好選項,原因有三,第一,皇帝事務繁忙,眼下朝中又是多事之姬,再攬中州事,恐怕真正做到宵衣旰食都難以將全部事務處理得當,第二,政令下達和變革速度將比設置守將慢上許多,解決中州軍的積弊時間要延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皇帝或許不懂軍事。
文治武帝或許不及前人,然而在武功方面,的確可謂雄主明君。
可惜的是,作為他長子,也是最為寵愛的兒子的皇帝,於軍事上很大可能一竅不通。
別說暴君不懂,蕭嶺也不懂。
若是後勤和日常運作,蕭嶺沒有問題,無非是工作量增加了,但除卻維持軍中運作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軍中甲士是要訓練的。
練兵,別說蕭嶺沒時間,就算有,他也承認,他不懂。
眾臣眼巴巴地等著蕭嶺說出一個答案,或者,在明日大朝會時詢問眾臣意見,畢竟,茲事體大,一息之間難以決定也正常。
有宗親不停地給站在蕭嶺身後的留王蕭岫使眼色,示意他說兩句話。
陛下對自己這個親弟弟一向寵愛之至,若在一時找不到人的情況下令蕭岫掌兵也不是不可能。
蕭岫目不轉睛地盯著蕭嶺的發冠看,腦子裡想的是上次去寶月樓見到一玉簪用料甚溫潤,蕭岫嫌棄太素太靜,幾乎到了冷然的地步,故沒有買下,然而今日見蕭嶺玉冠,忽覺那根玉簪很配兄長今日所戴的發冠,祥璽閣的冠亦有可取之處,不過玉料沒有寶月樓那麼講究……他正在腦子裡回憶著發冠的樣式,忽見不遠處一叔輩的宗親正朝這個方向擠眉弄眼。
蕭岫皺眉,往身後看了一眼,確定身後什麼都沒有後才意識到對方是在給自己使眼色。
為何要示意本王?
蕭岫不解。
他們剛才說什麼呢?
他滿目疑惑和不以為然,可見在這位沒心沒肺的小王爺心裡,便是這既能拱衛京城,又能直取帝都的帝王親軍的守將人選連他兄長發間的一根玉簪都不如。
有幾人有些坐不住,正要再勸,蕭嶺開口了。
他的第一句不是眾卿以為誰人可擔此大任,因為在蕭嶺心中,這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事情,他看向自方才就一直安靜無語恭恭敬敬地站在旁側的謝之容,「之容以為,中州軍如何?」
四座皆驚。
瞬間幾十道目光聚集在了謝之容身上。
謝之容亦訝然,但他並沒有表露分毫,照實回答:「以臣短暫所見可知,中州軍數年以外少糧缺餉,」是少,而不是沒有,季詠思顯然很懂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道理,不然一時貪多,真激起兵變,他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蕭嶺發落,「軍中士氣低迷,兵士只點卯領軍餉虛度時日,凡有一官半職者無不想挪用軍中輜重銀兩,將兵不和,訓練常年敷衍,幾乎沒有,兵將衰弱,將官沉迷聲色,方才臣與陛下過來時注意到兵士身著重甲行步尚且艱難,何況著甲作戰。」
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這還只是謝之容一個時辰內看見的。
蕭嶺眼中浮現出抹欣賞之色。
他讓謝之容和葉秉和去看冊目,謝之容想來清楚這種事要葉秉和一人去就可,他除了看冊目,還了解了不少別的。
謝之容對答得令蕭嶺如此滿意,除卻他之外,更無他人。
書中暴君將張景芝舊部交給謝之容,而今,他要將中州軍給謝之容。
蕭嶺意識到這點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但他沒有笑,他望向謝之容,鄭重其事問道:「以之容才幹,可在數年之內令軍容大改,如在先帝時?」
或者,勝過武帝時?
此言既出,眾臣無不大驚失色。
無論是名臣舊部,還是世家子弟,凡有可能者俱在他們腦海中過了幾輪,但說都沒有注意到就站在面前的大活人謝之容。
謝之容是什麼人啊?他雖然曾是淮王世子,也師從張景芝,得過先帝讚嘆,有意將此人留給自己兒子重用,然而,蕭嶺並沒有像武帝想的那樣重用謝之容,而是迫其進宮,縱謝之容真有超世之才,此時,也不過是皇帝後宮中的一個小小侍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