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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之容覺得自己唇角似乎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笑的樣子。

  皇帝信誓旦旦,對自己說,他對自己,絕無他意。

  絕、無、他、意!

  謝之容記得,數月之前,他和蕭嶺一道做戲,那時候蕭嶺滿目情深,那時候他卻忍不住分神去想,倘若真對這沒心沒肺的帝王懷有真心,並期望帝王以同樣的感情相待,那就太可憐了。

  不過數月,他當時覺得最可憐的人,居然成了自己。

  謝之容動了。

  蕭嶺震悚,差點站起來。

  但他硬生生地按捺下了這個打算。

  他眼中那一刻流露出的防備,足以在謝之容原本就被掀起了駭浪的心中再添一筆。

  可謝之容只是以手半撐下頜,以一個相當隨意的姿態面對著蕭嶺。

  他的長髮垂下,有幾縷落在桌案上,分外美麗。

  更,格外危險。

  展露在蕭嶺面前的手指修長而用力,皮膚細白,恍然見之,竟可疑為白刃。

  這是一隻可以殺人,並且,殺死過人的手。

  只是甲緣光滑,洗去了縫隙中的血腥而已。

  謝之容微微湊近,對皇帝笑道:「那陛下喝醉之後一定要小心。」他眸光仍是清潤的,只是多了好些說不清緣由的暗色。

  蕭嶺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下。

  明麗到了極致的花木,卻生著劇毒。

  「小心什麼?」蕭嶺問道。

  「小心莫要與一斤斤計較的小人在一處,」謝之容笑吟吟道:「不然,若是此人當真了而陛下沒有做到,恐傷君臣之情。」

  謝之容居然會陰陽怪氣!

  此乃蕭嶺一莫大發現。

  他以為心思深沉到了謝之容這個地步,幾乎已經摒棄了人類的這種情緒。

  蕭嶺有錯在先,乾笑兩聲,摸了摸鼻子,道:「幸而朕昨天晚上喝醉遇到的是之容,以之容心胸氣量,定不會傷到朕與之容的君臣情誼。」

  粉飾太平的樣子簡直可惡。

  謝之容笑意更深,道:「是,經此一夜,臣與陛下情意,愈發穩固。」他故意咬著情意兩個字加重了語氣,讓蕭嶺更覺發麻。

  皇帝,的確很會很會騙人。

  「其實,朕見之容是有正事。」蕭嶺道,悄然看了眼謝之容的神情。

  他自以為謹慎的偷瞄落在謝之容眼中其實和正大光明地看沒有任何區別,是可惡,但看起來更透著幾分讓人想欺負的可憐。

  於是又想到昨晚那個再荒唐不過的夢境。

  在夢中,蕭嶺說不出話的樣子,可比現在巧舌如簧的樣子好看的多。

  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明明已經受不住了,卻只會咬著他垂下的長髮,一點也不願意服軟低頭。

  「臣知道。」沒有正事蕭嶺就不會讓他進來了,謝之容清楚的很。

  談公事時謝之容一向不帶入感情,深知這點的蕭嶺立刻轉移話題。

  蕭嶺收斂了方才外露的情緒,正色道:「朕與之容直言,今朝廷貪墨之風盛行,賣官鬻爵屢禁不止,凡遇大事,朝中、地方,幾無可用之人,朕以為,病入膏肓,不過如此。」

  既已開始說公事,謝之容方才情緒頓時一掃而空,蕭嶺以為他會借著怒意嘲諷自己兩句,畢竟這事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都是蕭嶺自作自受,但他只是道:「陛下有肅清朝堂之心,然無可用之人。」

  蕭嶺撫掌嘆道:「朕得遇之容,恰如高山流水。」

  謝之容頷首,倒沒反駁,也沒表現出任何君主把他視為知己的喜悅與激動,只道:「陛下謬讚。」

  嘆完蕭嶺便接著道:「此人必得手腕高明嚴酷,然不可為酷吏。」

  既要為常人不可為的狠心之事,又要不能冷酷無情,無國無家。

  謝之容頷首。

  「不可汲汲營營,一心媚上,能不為財帛所動,且治家需嚴謹。」最後一點,蕭嶺認為是最難的。

  作為清官廉吏,於己身約束,未必難如登天,然而怎能用嚴刑峻法來約束家人呢?譬如說此人乃孝子,倘若家中雙親患疑難之症,而自己無計可施,偏偏,有人請來了譽滿天下的名醫,送來了,能醫死人生白骨的珍奇藥材。

  而這個人,甚至連答謝都不需要,他說,大人是位好官,小人感沐至極,因而請來醫生。

  那麼,該如何選擇呢?

  縱然知道此人或有其他意圖,但是,拒絕實在太艱難了。

  有時連蕭嶺都覺得,這種局面簡直無解。

  「家世不能太高,高則與諸世家牽連,盤根錯節,」蕭嶺攤手,無奈地笑了一下,「京中百二高門,聯姻聯盟,牽一髮而動全身,朕若真選出個出身世家的官員,最後局面會非常難看。」

  難看不到蕭嶺面前,但這位官員所受的壓力,恐怕會到令人不可想像的地步。

  這點直接將謝之容排除在外了。

  謝之容接口道:「又要完全依仗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無可撼動。」

  蕭嶺點頭稱是。

  蕭嶺提的條件太多,饒是謝之容也一時無法給蕭嶺意見。

  謝之容垂眸想著,先給蕭嶺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蕭嶺接過。

  謝之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卻沒有喝。

  「倘若只是抓人歸案,那麼照夜府足以。」謝之容道。

  然而皇帝要的不僅僅是懲,他要的有人將制度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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